对了,她要做饭给他吃。
只是,为何是他呢?她没为任何男人做过一顿饭,以前交往的对象也都是那种不会希望她下厨的白领精英。现在又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忙碌到只能在家里拍拖的工作狂,非得要她牺牲自己时间来成就他的方便呢?
这是她要的吗?孟喜儿揪起眉心。
“我先去洗澡了。”他无声地走到她身后。
她惊跳了下,埋怨地瞅了他一眼。
韩德生笑着在她唇上偷了一吻。今晚,他有个礼物要送她。
他这一笑,她的心便软化了,忘了她刚才在忧郁什么,直觉地便开始整理食材。
“有没有什么东西不吃?”她一直忘了问这个问题。
“我不挑食。”
“你看起来会挑食。”她注视着他好固执的一对浓眉。
“育幼院的日子挑食便没得吃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孟喜儿上前一步,无言地轻揽了下他的身子。她又忘记了他的一脸贵气及威仪模样,是后天培养出来的。
“我先去洗个澡,有电话的话,便帮我接。”他伸了个懒腰,开始解开钮扣。
“好。”
他再度低头在她脸颊落下一吻,偏偏却流连了太久,让她笑着推开了他。
“嫁……”他说。
“快去洗澡。”她慌张地打断他的话,因为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为何要一再抗拒?你明知道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他深深看她一眼后,转身走开。
孟喜儿惊惶地看着流理台——她有他的钥匙,在家为他烹煮料理,为他挑选衣服、日常用品,她不像他的女朋友,而像他的妻子啊!
她用力闭上双眼,提醒自己专心料理,免得原本就普通的厨艺变得更吓人。
都是他惹的祸!若不是他短短时间内求了三次婚,她怎么会那么昏头转向?
收敛心神后,她简单做了道凉拌鸡丝,炒了一道青菜和一颗鸡蛋,一小锅的味噌豆腐、配上一小盒现成寿司,希望他喜欢清淡口味。
铃铃铃……
电话铃声突然大响,她接起厨房里的分机。
“请问韩先生在吗?”对方女声有礼地问道。
“他正在忙,请问哪里找?”
“我是婚友联谊社的黄小姐,想和他联络碰面的时间。我方便多久之后,再打电话给他呢?”
“二十分钟,啊!”孟喜儿惊叫出声,因为——
韩德生正走到她身后,抱住她身子,用他沐浴过的松木香气包裹着她全身。
“你稍等一下。”孟喜儿按下保留键,清亮水眸笔直看入他的眼里。“婚友联谊社的黄小姐打来的。”
韩德生点头接过电话,却环住她的腰,不许她离开。
“我韩德生。”他锁着她的眼,话是说给她听的。“我已经有交往对象,不需要再帮我安排相亲了。”
孟喜儿垂下眸,气息微乱。
“是,确实是最近认识的,这几个月就会结婚。谢谢。”韩德生挂断电话,抬起她的下颚。“你有异议吗?”
“谁要和你……结婚?”她推着他的胸口,抗拒地推他在一臂之外。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拉着她的手走向客厅。
拿起桌上一个方盒,他取出一只白金椭圆手环。
他拉过她的手腕,在她还来不及反应前,手环已经被打开并环住她的手腕。而他手里则拿着一把精致的螺丝起子,旋紧了手环上的一边螺丝。
“只有我能打开这个手环。”韩德生将那把小巧白金螺丝起子,系于一条链子下方后,放进口袋。
他执起她的手,满意地端看着。
她瞪着那个手环,柳眉整个揽了起来。
“嫁给我。”他又问,这是他第四次求婚。
“解开这个手环,”她使劲地扯开手环,语气已是薄怒。
“不用白费功夫了。”他强迫地扣住她的手腕,不悦地瞪着她让手环在她肌肤间压出的红痕。“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不能每次都强迫别人。”她气到连声音都在颤抖。
“强迫?”韩德生神色一沉,浓眉一拧,揪住她的肩膀。“你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嫁给我的意愿?”
“是。”孟喜儿昂起下颚说道。
“为什么?”他逼问。
“为什么要这么快结婚?”聪明如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的理由。
“因为我认定了你。”他紧盯着她,眼色严厉地近乎谴责。
他那种不容人违背的命令姿态,让孟喜儿不由自主地想反抗。
她确实想过要在三十岁之前拥有孩子、家庭,但她希望那样的爱,是在她能掌控的范围。没有人会喜欢这种被逼到墙角的感觉!
“但我或者还想要再多方比较啊。”她后退一步,赌气地说道。
他的眼里燃起怒火,逼前一步俯身而下,呼吸吐在她的脸庞边,灼烫着人。
“我以为我们之间是特殊的。”
孟喜儿伸手,挡他在一臂之外。“就算我们之间是特殊的,你想在今年结婚,我就一定要配合吗?如果我的生涯规划是打算在两年后再结婚呢?”
韩德生脸颊肌肉一紧,双眉间的那道皱痕倏起,因为他不喜欢事情不如己意的感觉。
“你的意思是,我刚才太快回绝了黄小姐吗?”韩德生故意冷冷问道。
她的眼泪啪地滑出眼眶,喉咙里焚烧着一把火焰,烧得她不得不放声大吼。
“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如果不在今年内和你结婚,那我就不适合你吗?如果你看中我的原因,不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是因为我拥有你想要的妻子特质,那么我们原本就不该结婚。”
韩德生瞪着她的泪眼婆娑,震惊亦愤怒于她的激动。她怎么可能不懂他的心因为她而焚烧的感觉呢?他更不明白既然他们彼此适合,她又为何要如此抗拒?
韩德生眉间皱痕愈拧愈紧,而孟喜儿的心则是愈来愈冷。
“解开这个手环。”孟喜儿朝他伸出手腕。
“不。”他冷冷拒绝,认为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想通。
“我去锁店找人打开。”她转身往外走。
韩德生转过她的身子,十指烙进她的肩膀里。
“如果你觉得这段时间一点意义都没有,你可以叫人把它锯开,再丢回我的脸上。”他粗声说道。
“尊重一下我的意见,把手环打开有这么困难吗?我不认为会有女人想和你这种掌控欲强如君王的男人结婚。”她用力地甩着、拽着手腕的手环,甩得头昏、头发也乱了。她不在乎自己现在像个疯女人,最好这样能吓走他。
“这就是你对我的想法?掌控欲强的男人?我的用心,你一点也没放在心里吗?如果不是在乎你,我有必要在工作完一天,累得像条狗的时候,还想着要多看你一眼、多和你说说话吗?”他咆哮着,高壮身躯像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我只是不想被命令,不想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只是一个符合妻子条件的人。
我只是想要你多尊重一下我的意见!
孟喜儿的心里在呐喊着,可她才张开嘴,他的低吼便压得她闭上了嘴。
“没错,我是迫切地想要有个家,因为那是我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拥有的东西。如果你不能给我这一切,即便你是这世界上最让我动心的女人,你也不会是我想要的。”他被惹恼了,眼神冷然地瞪着她。
“你太过分了。”她被他气到全身颤抖,心里又难过又痛苦。
韩德生不看她,在转过身的同时,亦落下一句低语——
“想要一个家有错吗?我孤独得还不够久吗?”
孟喜儿站在原地,没有法子呼吸,更没有法子原谅自己的不够细心。她总是忘记他的背景,忘记他只有孤单一人,忘记他奋斗了这么久,为的只是想拥有一个家。
“你走。”
“我……”她还想再说些什么。
“走!”韩德生低吼了一声,大跨步地离开了客厅。
孟喜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她颓下肩,看着自己手腕间那只手环,上头的钻石刺痛着她的眼,她的泪水开始奔流。
他们之间的情感一定要走得如此极端吗?就不能有些转圜余地,或是讨论空间吗?
她知道他是铁了心要分手的。因为骄傲如他,在一连被拒绝了这么多次之后,是不会再走回头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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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韩德生与孟喜儿而言,没有一通电话,没有任何挽回的花束与追求,就这么结束了一切。
分手过的人,都知道这两个字的威力有多惊人。
这两个字会让人失眠,让人心神不宁,让人莫名想落泪,让人频频回想到恋爱时的甜蜜……听起来与恋爱时的历程有些相似。但恋爱的味道是甜美的,分手的滋味则是酸苦得让人难以承受。
而孟喜儿必须承认自己还在等待他。毕竟,若是他真的在意她,即便违反他平时的行事风格而对她做出挽回的举动,那又何妨呢?
即便她有不够细心体察他心态的部分,可他太大男人、太自以为是地替两人决定一切,不也是他该反省检讨的部分吗?
突然间,孟喜儿觉得自己先前谈的恋爱都太美好了,因为她从来不曾因为分手而痛过。
此时,孟喜儿坐在布艺店里后方,前头店员正开心地和一对夫妻讨论着,该怎么用桌巾和抱枕搭配出害里岛风格。
她抚着右手手环,想起妹妹告诉过她。这只卡地亚LOVE手环,又被称为爱的手铐,价值不菲是一回事,用意则是要让戴着手环与握有螺丝起子的两人,形成密不可分且独一无二的关系。
韩德生就算是喜欢一个人,也要用手环把人拷住,够野蛮了。自己就不能爱上一个文明一点的男人吗?
从小,她便清楚爱情握得太紧,会让人多窒息。因此她希望的爱情,就是那种细水长流的平静,偏偏他下是那种男人。他甚至没法子允许两人在同一个空间里,而不将她揽到怀里。
这是爱,还是一种占有?或者,爱原本就带有某种程度的占有,而占有也算是一种爱的表现呢?
孟喜儿揪着衣襟,目光移向桌边搁了几天的一大箱窗帘。
他书房的窗帘因为一直挑不到适合的布料,所以一直搁着。
上星期,他们分手后,她在那问他送给她樱花丝布的小店里,找到了这一块绣着金色曼陀罗花卉的异国编织布,及一块适合他房间的深蓝色缉染床罩。
师傅昨天送来做好的窗帘后,那堆布料便分分秒秒地催促着她早点做出处置。
可以不去装设,毕竟他当初订购窗帘的目的,是为了追求她。
可又不忍心不去装。因为,他最常待在书房,他会需要这样的温暖色调。
况且,她自私地希望他在看到这块窗帘时,会有一点想起她。
孟喜儿轻喟了口气,起身将窗帘、工作小梯全搬到推车上,行军赶路一样地将东西运到她的小货车后车厢。
现在是星期五傍晚五点,像韩德生那种工作狂是不会在家的。
“我出去一下,有事CALL我。”她跑回店里,跟店员说道。
要遗忘,得先放手。就让她把这批属于他的东西全都物归原主吧。
跳上车,口袋里放着他家钥匙,在踩下油门的当时,眉头虽还是揪着,但心情较之过去那一星期已经晴朗了一些。
至少,她还拥有一次跟他的房子好好告别的机会。至少,她还可以再看一眼那个包围着他的空间。因为她比谁都明白,她其实并未真正地舍下那段情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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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韩德生家楼下,孟喜儿婉拒了大厅警卫的帮忙,一个人奔走了几趟,才把东西都搬进他的屋子里。
她的模样或者柔弱,可她向来比谁都坚强。谁让她打从高中之后,便担起了一家之主的担子呢。
那一年,她爸爸第N次有了婚外情,妈妈被爸爸的外遇打击得精神耗弱,成了家里最需要人照顾的一个。因此,她从小就懂得爱情会有多让人患得患失,她甚至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被爱情所影响。没想到——
唉。
进到韩德生屋里后,她不自觉地走到厨房。
拉开冰箱,发现她上星期买来的食物水果都已在原处枯萎。关上冰箱,她紧闭双眼,不许自己去想他最近的饮食正不正常。
扛着长梯,拖到他的书房,先卸下了他的旧窗帘,换上让空间整个明亮起来的新装,整间房间霎时有了生气。
处理好书房,她抱起床罩走到他的房间,那组绣着河流水纹的湛蓝床组整齐地像没人睡过一样。
她从没看过处理起公事比他还像在打仗的男人。如果不是遇见了她,他就连回到家里的休闲嗜好,也会全是工作吧。
一个像工作机器的男人,怎么能要求他对戚情有多细腻呢?这个念头不期然地窜进孟喜儿心里。
她抚着被她体温煨暖的手环,心里抽痛了下。
在从布袋里取出床罩前,她转身走进浴室准备洗手。
一走进浴室,她全身骤起一阵鸡皮疙瘩。
浴室里飘着与她身上如出一辙的樱花香水味道,而黑色洗手台上方,正摆了一瓶欧舒丹樱花香水。
“讨厌。”她的眼泪被逼了出来。
一通电话都没打来挽回的男人,跑去买她惯用的香水算什么意思嘛。
她还记得他逼问她香水是用哪个品牌的那日,他们就躺在这张大床上,两个大人因为提起她童年时的傻气行径而大笑不已,那是她头一回看到他笑得像个孩子。
“讨厌讨厌讨厌……”她的眼泪像断线一样地掉着。
取走那瓶香水放进口袋,当成他不来挽回她的惩罚。
她哭得鼻头发红,翻开他的床罩——
那块他曾经送给她的丝布就搁在床铺中央!
她双腿一软,坐上床沿。
她不明白,他怎么有本事再去找到一模一样的布料。
不,这块丝布在四周绣上了樱花,细致程度更甚于她的那份。这样的绣工,没有一段时间无法完成。是不是他在送给她那块布疋时,也同时让人绣了这样一块,准备当成另一份礼物呢?
孟喜儿将脸埋入她为他挑选的枕头套里,他的味道布满她的鼻尖。她将脸埋得更紧,逼得自己喘不过气,反正她的心更痛。
“喜儿!”
韩德生的声音突然在外头响起。
孟喜儿惊跳起身,左右张望着不知如何是好。她现在太脆弱,不能看到他。否则她会崩溃,会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喜儿,管理员说你来了!你出来!”他的脚步声和大喊更加地逼近。
孟喜儿抓着香水,躲进最近的更衣室。即便更衣室的门无法上锁,她也不敢再走出去了。
“喜儿。”他的声音在一门之外响起。
她坐在地板上,用力抱住双膝,不许自己冲出去回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