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您怎么知道?咱们黄家村全村都养鲤,原来这么有名了吗?”中年老板笑着直搓手。
众人全望向了向冬儿,简直满心钦佩。他们不止一次听说这个世子妃运气好,当真好到随手一指就是要找的人,才第一次逛聊城市集,不到一个时辰就能把鱼苗买好。
按这个势头,根本中午用完膳就能出发打道回府了啊!
向冬儿早就习惯自己的好运了,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倒也处之泰然。“既然这样,那咱们等会儿买好鱼苗就可以离开聊城了,这鱼苗可矜贵着,早点回府才不容易半途生变。”于是一行人买好鱼苗后,先回到客栈用完午膳,又整理好了自己的包袱,再次坐上马车,出了聊城。
回程一样到德州的河口改坐官船,花了一天的时间回到了京城。
不过这次时间没算好,抵达时已过了京城的宵禁时间。按理这种情形该在城外留一晚,隔天早上再回府,不过向冬儿归心似箭,一方面是担心鱼苗撑不了太久,另一方面是她有些想念雍昊渊了。
是的,她真的想他。尽管之前她在府中,他也常十天半个月消失无踪,她却不那么挂怀,因为知道他总会回来的。可是这次是自己出门,不知道他会不会等她等得不耐烦了?她有一肚子旅途中的所见所闻想与他分享,如果太晚了他睡了,可就说不上话了。
她好像越来越依恋他了……想到这里,难得害羞的向冬儿都忍不住脸热了一下。
于是她也不管宵禁了,第一次动用特权,让侍卫亮出晋王府的身分,守城士兵知道马车里是世子妃,有急事回府,便二话不说开了城门让马车入内。
马车行在寂静夜晚的青石板路上,发出辘辘的声音,都像在催促她快些回府。等马车行至王府前,已经又过了一个半时辰。
这么晚了走王府大门,一定会成为于氏攻击的把柄,于是向冬儿选择了习惯出入的侧门,离世子的院子也近。
翡儿翠儿将她扶下了马车,她喜孜孜的坚持要自己拿其中一个装鱼苗的木盆子,想第一时间让雍昊渊看到她的成果。
一名侍卫敲了敲侧门,门居然咿呀一声开了,看守侧门的侍卫则是不见人影,众人纳闷地走进去,却隐约听到世子院落的方向传来刀剑交击的声音。
“世子在练剑?”向冬儿纳闷地问着。
翡儿比较理智,直说道:“这么晚了不像是练剑,何况世子已经很少动剑了。”
说到这里,众人都紧张起来,尤其是向冬儿,几乎是一马当先的捧着木盆跑在最前面。
“世子妃当心!”翡儿翠儿连忙追上去,竟发现自己追不上向冬儿。
还好侍卫们后发先至,追上了向冬儿的脚步,她跑在最前头,很快地就进了院子。院子里,一个黑衣蒙面人正与任皓激战不休,雍昊渊则是坐着轮椅在一旁面无表情看着。
其实一开始有两个黑衣人,趁夜潜入王府,却被埋伏了好几日的雍昊渊及任皓逮个正着。其中一个早就不敌,被雍昊渊擒下后居然自刎,另一个仍在任皓的手中苦苦挣扎,向冬儿进院子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夫君!”她倒抽了一口气。
她的叫唤分散了雍昊渊及任皓的注意力,那名黑衣人乘隙便朝向冬儿的方向而来。
“该死!”任皓反应过来,却已来不及,若被这黑衣人逃脱,让敌人猜到他们的谋画,他们的行动就会变得被动了。
向冬儿捧着木盆向前跑去,突然脚下踢到一块石头,一个重心不稳,居然整个人跌倒在地,而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刹那,手上木盆也跟着飞了出去。
就是这么巧,那黑衣人才刚飞跃过来,向冬儿的木盆就直直的击中他的面门,黑衣人只觉得眼前黑影飞来,然后脑门一阵剧痛,接着就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嘈杂的夜,突然变得一片寂静。
在后头追着的任皓,以及远远看着的雍昊渊,还有后面赶上来的侍卫们和翡翠双婢及李嬷嬷,几乎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样都能抓贼,向冬儿的运气简直没天理了,还让不让人活啊!
而莫名其妙收拾了黑衣人的向冬儿,这才摸着鼻子爬起来,随手拍了拍自己满是尘土的裙子,急急忙忙跑向翻倒的木盆,还顺便踩了地上的黑衣人一脚。
“夫君我回来了,可是我的鱼苗都洒了啊,快来帮我救它们啊……”
黑衣人轻而易举地抓到了,向冬儿只当是贼,也没多问,将鱼苗放入湖内之后,镇日喜孜孜地顾着她的鱼苗,用自制的饲料亲自喂养着。
雍昊渊及任皓问出了对方的计划,不由为对方的大胆而震惊。二皇子的确对晋王府有所图谋,雍昊渊本来想父王是皇帝的胞弟,二皇子至多也只敢打压一下,想不到竟然是想血洗晋王一家。
然后晋王府灭门血案将会由二皇子侦破,晋王所带领的北军,二皇子也会挟功顺势将镇南大将军之子邵东推上去,向皇帝求得虎符让其去镇守北地,这样等于断了太子的一只臂膀,自己则多了争皇位的筹码。
雍昊渊冷笑嘲讽着二皇子的痴心妄想,就算他的计划成功了,他也不见得能让邵东成功补上北方武将的缺。他忘了算皇帝的多疑猜忌及气量狭小,岂可能让已经掌握南方兵力的镇南大将军又去染指北方的军队?
就在向冬儿由聊城回来的第十天,于氏突然向晋王提出想回娘家探亲,还带着她的儿女,希望能多住几天,雍承志没有阻止的理由,便让她携家带眷的离去。
听闻于氏离开,雍昊渊很快暗地发了一连串的命令下去,看来他等的事情,很快就要发生了。
春寒料峭,正是梅花盛放的时节,一到夜晚暗香飘动,月光映照在梅枝上,那雪白的梅花彷佛晕了层光,看起来朦朦胧胧,遗世独立。
已入二更,向冬儿却是睡不着,托着腮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梅。月光映照在她娇美的脸蛋上,光华流转,难得的恬淡让她增添一种女人味。
雍昊渊静静地看着她,居然入了迷,细细的品着这个属于他的女人。以往他只注意到她有趣的性格,过人的气量,却没注意原来她也算是个小美人胚子,散发着属于她的芬芳。
难得地,雍昊渊的心有些蠢动,他与她尚未圆房,一方面是他觉得她年纪太小,即使心里已接受了她,同床共枕时也克制住了欲念,另一方面,他大事未成,不想拖累她。
今晚似乎特别不同,空气里隐隐的张力,竟让他对她遐想起来,她衣服下的肌肤,不知是不是与她的脸蛋一样那般的白嫩无瑕呢?
他忽地用力摇了摇头,甩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如今的他时时刻刻都需要冷静,切不能耽溺于男女之情。
他摇头的动作让向冬儿回过神来。她以为他不满这么晚了她尚未就寝,便主动道:“夫君,我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她摸了摸自己胸口。“我总觉得今晚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直心慌意乱的。”
雍昊渊挑了挑眉,她倒是敏锐。
“夫君可以陪我到湖边喂鱼吗?”反正睡不着,向冬儿索性不睡了,拉着他的袖子摇晃要求。
瞧她小脸蛋上的期待,雍昊渊觉得自己完全对她硬不起心肠,忍不住伸出手,往她脸上一捏。
“好。”
第七章 王府遇袭遭血洗(2)
夜深露重,向冬儿帮雍昊渊套上了棉袄,自己也穿上一件,便兴冲冲拿好了鱼饲料,推着他的轮椅朝湖边去。
银白月光洒落,如一张梦幻的网罩着两人,处在其中的他们都很享受这种无言的契合。
湖光清冷,根本见不到鱼,不过向冬儿仍是将饲料洒了进去,不一会儿鱼群聚集,将水面扰得啦_作响,深夜里响起她银铃般的笑声。
“这样吃,应该很快就能长大了吧?府里有座湖真好,还能养鱼。”向冬儿真心钦佩自己的睿智,这王府湖中鲤鱼的数量再次重返巅峰。
“我从小在王府长大,从来没注意过这湖有什么好。”有她陪伴,夜晚也变得明媚,雍昊渊或许是被这种放松的气氛感染,说话都轻柔了起来。
“王府可好啦!”向冬儿几乎屈指都数不完。“这府里风景好,伙食好,父王也好,翡儿翠儿也好,厨房里的人也好,大总管也好……”
在她数着的同时,雍昊渊的表情却渐渐地越来越沉,连厨房里的人都轮到了,怎么就没有说到他。
向冬儿数到最后,笑眯眯地望着他。“……不过啊,他们都比不上你,这府里就数你最好了!”
雍臭渊压下心中的悸动,淡淡地道:“我哪里好?”
“你哪里都好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年前你消失了一阵子,但在于姨娘扶正的那一天,你马上就出现了,总不可能是替她祝贺吧?果然于姨娘马上就来找我麻烦,却被你吓走。”向冬儿有些得意地昂起了下巴,娇俏地睨着他。“其实你是回来保护我,怕我被于姨娘欺负了对不对?”
雍昊渊扯了扯唇不语,算是默认。
“还有啊,我从聊城回来那日,被我那盆鱼击昏的黑衣人,原本是朝着我冲过来的,我第”次看到你脸上有惊愕的表情,也是怕我有危险,心里担心我吧?”
“你倒是看得仔细。”他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所以真是这样啊!向冬儿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几乎是毫不掩饰对他的崇拜与迷恋,痴痴地望着他。“自小到大,从没有人像你那样爱护我,叫我怎么能不喜欢你呢?”
“你喜欢我?”没料到她说得如此坦率,如此真切,雍昊渊整个人像被雷击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还有喜悦,不过都被他不动声色地压抑下来。
“当然喜欢啊!你是我夫君呢!”向冬儿说得理所当然。
“只是因为我是你夫君?”他的心中又沉了沉,想不到自己竟会被她的话牵动的患得患失。
所以万一她嫁的人不是他,只要是她的夫君,她都喜欢?雍昊渊很是厌恶这个认知。
向冬儿却是走到他面前,身形微蹲,正脸看着他,笑眯眯地说:“因为我夫君是雍昊渊。”
不是任何人当她夫君都能得到她的青睐,只因为是他。
在这一瞬间,雍昊渊几乎要伸出手将她搂入怀中了。这丫头看起来傻里傻气,粗枝大叶,但仔细注意会发现她话中的真意,能软绵到嵌入心窝中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是一种无条件、不含任何要求的纯洁情感,她就这么给了他,也不管他喜不喜欢她,会不会辜负她。
其实到头来,她还是傻,她根本不知道他并没有把她规划进他的未来。
他的未来注定诸多险恶,他并不想让她跟着受累受苦,但在她看来,或许还是他不要她了。
雍昊渊想伸手拥抱她的动作只做了一半便慢慢收回,突然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远处突然传来骚动及惊叫,两人抬头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赫然看到那个方向居然起火了。
“走水了!走水了!”寂静的夜里,奴仆们尖叫的声音更显剌耳。
向冬儿着急地想过去看看,却被雍昊渊拦住。
“不要过去。”
“为什么?”
“因为你只要落单,就会死。”
向冬儿不解他的意思,正待发问,就看到原本该守着王府的侍卫们居然持刀向他们杀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向冬儿正想带着雍昊渊躲开,却见他推着轮椅迎了上去。
明明穿着府中侍卫的衣服,却全杀向雍昊渊,后者轮椅运得极为流畅,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把短剑,快狠准地收割着侍卫们的生命。
向冬儿简直吓呆了,她从没看过这么残酷的杀人场面,几乎雍昊渊只要一个转身就必然有人倒下,一个挥手就结束一条人命,利落干脆,侍卫们都冲不过他的防线,更不用说接近向冬儿。
没有多久,情势丕变,王府的围墙外突然从四面八方跳进了许多黑衣人,向冬儿本想这次死定了,但这群黑衣人却不是朝雍昊渊攻击,而是替他反击那些背叛王府的侍卫。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杀了一个又来一个。地上布满尸体,血色飞散黑夜,还有些残肢挂在树上。可是雍昊渊的武功出乎她意料的高强,明明在这样的腥风血雨之中,他身上却依然整洁,棉袄上都没沾到一滴血,阵似冷电,剑势如虹,是那样的冷冽无情。
向冬儿整个人傻在原地,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看下去。
终于,黑衣人控制了场面,雍昊渊也停了手,一拍轮椅,连人带椅飞身回到向冬儿身边。他抬头看着她,恰好迎上她低头那难以置信的神情,令他不由心里一沉。“怕吗?”
“我我我……我觉得夫君好厉害啊!”
向冬儿握起双手放在胸前,看着雍昊渊的目光有难言的火热,这反应倒是令他惊讶。
她甚至还手舞足蹈地学起他舞剑的动作。“你还坐在轮椅上,居然能带着轮椅上下翻飞,左右环绕,就像一条蛟龙一样矫健,出剑凌厉自如,杀人明快利落,简直杀神下凡,神勇威武,宇内无双,天下无敌啊……我更喜欢你了!”
雍昊渊闻言一怔,他以为尸山血海会吓到她,想不到他还是小觑她了。她对他的迷恋简直没有道理,却让他觉得很爽快,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而她那小身板滑稽地学着他旋转、剌杀,也差点让他相信自己的杀心并非残忍,而是勇敢。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府里的动乱终于告一段落,反叛的侍卫们全被歼灭,此时雍承志手拿着剑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剑尖上甚至还滴着鲜血。
“你们没事就好了。”见到他们毫发无伤,雍承志松了口气,脸色却仍然难看。“这到底怎么回事?”
侍卫为什么会攻击王府,还有那些来营救的黑衣人又是哪里来的?雍承志完全搞不清楚。
“于氏。”雍昊渊淡淡说道。
不过提了个名字,雍承志便懂了。府里的侍卫都是于氏安排的,他们反过来攻打王府,还特地选在她不在府里的时候,显然与她脱不了关系。
至于黑衣人的来历……见雍昊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雍承志长长一叹。
“看来你早有准备,我竟小看了于氏的野心,你怎么知道她会做出这种事?”雍承志神情凝重地问。
如果于氏要杀的只是雍昊渊,那他还能理解,这是在为雍昊平的世子之位铺路,但连他这个晋王都要杀,他就不明白他死了,她能得到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