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善良心软,若他再不命令后一放开姜延秀,她可能又要跟他杠上了。
她对谁都好,对谁都不忍心,就是对他既严厉又刻薄,哼!
“后一。”孙不凡声音一沉,不情愿地开口,“放了那混蛋。”
“呜~”后一听令,立刻张开了嘴。
姜延秀从狗口下逃过一劫,看着自己那条血淋淋的手臂,早已脸色发青。
如果可以,他想转身就逃,可他怕!怕他一逃,后一就会从后面攻击他。
他浑身颤抖的站在原地,惊恐的看着孙不凡。
孙不凡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彷佛他是什么碍眼的东西。
“还不快滚?”
得到他的允许,姜延秀迅速的转过身子,夺门而逃。
看着逃命的他,穆熙春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穆熙春。”忽地,孙不凡又连名带姓的叫她。
她回过神,疑惑的看着他,“干嘛?”
孙不凡纠着眉,板着脸,一脸不快。
“说吧,你为什么独独对我这么严厉又刻薄?”
她一愣,一脸茫惑。
“那个笨蛋李牧意志不坚、受人怂恿对你下药,你原谅了他。”他像在数落她的罪状般,“姜延秀为一己之私,企图毁你清白,你也替他求情。可对我,你却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先给我一记耳刮子,还不听我解释,你对我没有一丝歉疚吗?”
歉疚?她怎么会对他没有一丝歉疚呢?若非理亏歉疚,她怎会休业三天,日夜守着他?
“对、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她低下头,真心认错道歉,“一切都是我不好,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不能原谅你,一想到你是那幕后黑手,我就既生气又难过,我……”
孙不凡心头一震。特别不能原谅他?这话听起来像是……他是特别的。
不知怎地,感觉并不坏。
“齁!”后一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差点没吐血。
这两个人都是初次动了恋心,迟钝的程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她独独对他特别的严苛,不就是因为她特别在乎他吗?人总是被自己爱的、在乎的人伤得最深,李牧跟姜延秀对她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路人甲乙丙,她当然没有太多感觉。
如此简单的道理,他不懂,她也迷迷糊糊的。
唉,碰上这两个迷糊鬼,它真忍不住要望天兴叹了。
这时,孙不凡忽而想起了什么,唇角蓦地勾起一抹高深的、狡黠的笑意,“对了,你刚才说要随我处置,对吧?”
穆熙春点了头,又有些不安的睇着他,“我……我是那么说过……”
他挑眉一笑,“那好,现在我受了伤,直至我痊愈之前,我跟后一的生活起居得由你全权负责。”
“咦?”她一怔,“可我没办法两头奔波。”
“那倒不必。”他目露狡光,“我搬去跟你住。”
“什么?!”
孙不凡当然不是真的搬到穆家去住,而是住进了穆家隔壁,早已归饕餮所有的空屋里。
住在这里,他跟后一的三餐都有“专人”打理,虽然居住品质是比不上广明客栈,但日子绝对过得比在广明客栈的天字一号房还惬意。
一直费心想买下穆家面馆的孙不凡突然带伤住进隔壁空屋,已教穆家两老觉得疑惑,但更教他们震惊的是,女儿居然得负责他跟他爱犬的三餐。
虽然问了女儿后,她只轻描淡写,四两拨千斤的给了一个“他是为了救我才摔伤,基于道义,我只好照顾他!”的答案,可他们夫妻俩还是觉得事有蹊跷。
不过女儿向来是个脑袋清楚的女孩,她做的事或下了什么决定,他们两老是不太过问的。
但是这事不出三天,便在客人之间流传着,大家对此议论纷纷却没人敢当面向穆熙春提问,而也因为没人问,臆测而生的谣传便更多了。
这日,因为穆熙春实在分身乏术,只好让穆大娘前往陆大夫那儿取穆老爹及孙不凡的药,她刚到陆大夫的医馆,他便向她问起此事。
“听说饕餮的孙少爷住在面馆隔壁,三餐都由小春打理,是真的吗?”
穆大娘十分惊讶,“怎么这事已经传到大夫这儿来了?”
虽然小春总说自己不嫁,但传出这种话来,对一个女人家而言总不是好事。
“我也是听来问诊的张师傅说的。”陆大夫一笑。
“是吗?”她一脸尴尬,“真是好事不出门……”
陆大夫微顿,虽然她没把下一句说出口,他也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小春的娘,那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怎么不是坏事呢?”穆大娘一脸忧愁,“小春可是未嫁的闺女,如今谣言满天飞,日后她还能嫁吗?”
他捻须而笑,“小春的娘,你可真是多心了。”
“我多心?”
“可不是吗?”陆大夫说:“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就放宽心吧。”
穆大娘愣了一下,“大夫,你说……君子好逑?那是什么意思?”
“小春带着孙公子来过两次,我看他们倒是挺相配的。”
“小春带他来过两次?”这事,女儿从没提过,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是啊。”陆大夫一边开药,一边笑呵呵的回答,“孙公子有胃疾,小春带他来诊疗过两次,我看他们处得自然又融洽,若能成事,也是美事一桩。”
穆大娘听得心惊胆跳。
孙不凡的目的是穆家面馆,他接近小春,难保不是为了得到面馆……若真是如此,那么小春肯定会受伤的。
不过话说回来,小春怎么如此大意、如此毫无心防?
“小春的娘,你怎么一脸忧虑?”陆大夫微怔,疑惑的看着她。
“大夫。”她坦白道来,“我担心我家小春,她善良单纯,没有心眼,我……我是怕……”
“你怕孙公子是为了穆家面馆而假借各种理由接近她,想骗取她的感情及信任好得到穆家面馆?”
“正是如此。”穆大娘难掩忧虑,“比起面馆,小春才是我们夫妻俩的命,我怕她受骗、怕她受伤,我……”
陆大夫笑叹一记,“小春的娘,我看你甭操这个心了。”
“大夫为何如是说?”
“我行医数十年,看的人可不少。”他笑道:“眼为情苗,那孙公子嘴上虽没说什么,但他看着小春时,眼睛可是充满了感情呢!”
闻言,穆大娘一怔,“感情?你是说……”
陆大夫点点头,深深一笑,“不管他到京城来的目的是什么,他对小春恐怕都已动了情,依老夫看,你就静观其变吧。”
第8章(1)
送走中午的最后一名客人李牧,穆熙春便赶紧给孙不凡跟后一准备午膳。
见她正忙着,穆大娘自下楼来就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虽说陆大夫要她静观其变,还说这不是坏事,可身为一个母亲,她还是担心。
“娘?”见养母一脸苦恼,穆熙春试探的问:“怎么了?”
穆大娘皱了皱眉头,却又不吐不快,“我说小春,这样好吗?”
穆熙春微顿,旋即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
“娘,我只是尽个心罢了。”
“可是你知道吗?”穆大娘忧心忡忡,“他住在隔壁,三餐由你伺候着的事已经传开了,我担心……”
“娘,做人只要行端坐正,对得起天地良心、爹娘跟自己就够了。”她坦然回应,“他确实是为了我而受伤,我不能不管他。”
穆大娘心中疑虑难消,“你的性情娘知道也了解,可我不明白的是……孙不凡为何不待在广明客栈,非要搬到隔壁来?他有得是钱,还怕没人伺候他吗?”
她知道孙不凡是为了处罚她不分青红皂白,便把姜延秀做的坏事赖给他,拓了他一耳光不说,还害得他滚下楼,摔破头也伤了手。
可这些事,她不好对娘说明呀。
“娘,陆大夫说他的手一两个月就会好,到时他是他,我是我,我已尽了心,也就不欠他什么。”
“娘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别有居心?”穆大娘很是忧疑。
“娘是指?”
“我怕他是藉机接近你,目的是……”说着,她咳声叹气,“虽然陆大夫说我多虑了,但我就是不放心。”
“陆、陆大夫?”穆熙春一怔。陆大夫跟她娘说了什么?
“小春。”穆大娘神情一凝,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她,“听陆大夫说,你曾陪孙不凡去就诊两次。你是什么时候跟他——”
“娘!”她急急打断话,郑重解释,“你可别胡思乱想,那只是、只是巧合,我在路上遇见他,看他身体不适,所以……”
“女儿呀。”穆大娘深深的注视着她,直言问道:“你对他没什么吧?”
“欸?!”她一惊,倏地瞪大了眼,“娘、娘是说……”
“娘是说,你该不会对他有了好感吧?”
孙不凡人如其名,俊逸不凡,出身不凡,气质不凡……小春虽已二十岁了,但性情纯真,若是情窦初开的恋上孙不凡,也无须意外。
若陆大夫所说无误便罢,但假如陆大夫看走了眼呢?
如果孙不凡是有目的地接近小春,那么在不知不觉中对他动了情的小春最终是会受伤的。
“娘,你……你……”穆熙春一阵心慌,双颊转瞬浮上两朵红霞。
她对孙不凡有好感?不,她只是觉得他慢慢的不讨人厌罢了。
她现在如此伺候着他,纯粹只是为了“赎罪”,无关儿女情长。
“娘,我不是说过不嫁的?我对他……不,我对任何男子都没有那种想法。”
她语气坚定的澄清,却满脸潮红,耳根发烫。
穆大娘是女人,也是过来人。看着女儿脸蛋羞红,眼神飘忽,说起话来一副快喘不过气来的模样,她已心知肚明。
陆大夫说得对,眼为情苗,嘴巴再如何否认,灵魂之窗是骗不了人的。
她只希望陆大夫也没看错孙不凡,别教她心爱的女儿伤透了心。
“娘啊。”穆熙春勾着她的手臂,语带撒娇,“娘真的不必忧心我,女儿自有定见。”
穆大娘蹙眉笑叹,“对你,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娘不过是……算了,时候不早了,你赶快给他跟后一送膳去吧。”
“嗯。”
穆大娘上楼之后,穆熙春又忙了一会儿,待备好午膳,她将饭菜妥当的放在食盒里,然后来到隔壁。
才刚站定,都还来不及敲门,门便开了。
孙不凡站在那儿,一脸“本少爷不开心”的表情。
以他开门的速度看来,她猜想他根本是守在门边等她。
“齁!”后一捱过来,隔着食盒嗅闻着。
幸好它有狗鼻子,即使隔着食盒也闻得到食物的气味。嗯,香啊~~
“你知道我快饿昏了吗?”孙不凡语带埋怨。
“你知道我快忙昏了吗?”她冷冷的回他一句,然后推开他,“让让。”
她往里面走,将食盒搁在桌上,打开后她端出白饭、小菜、肉丝馄饨汤,还有特别为后一做的菜肉拌饭。
“后一,来。”她先将它的碗往地上一搁。
后一立刻飞奔过来,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像是恨不得将整颗头都塞进那碗里似的吃光了整碗饭。
做狗有时还挺不赖的——如果有一个手艺这么好的主人的话。
只不过,穆熙春不是它的主人,孙不凡才是。
可不要紧,她虽不是它的主人,但它会想办法让她变成它的“女主人”。
齁!齁!齁!
孙不凡走过来,一屁股坐下,板着脸,像是在生闷气。
穆熙春先瞥了他一眼,才将盛着白饭的碗及筷子搁在他面前,“吃吧。”
“我已经饿到没力气吃饭了。”他说。
听见他这孩子气的话,她瞪了瞪眼,“我已经用最快速度给你做饭了耶。”
虽然她理亏在先,又欠他人情,但他也不能将她当是自家丫鬟使唤吧?
“你可以更快的。”孙不凡看着她,“要不是那颗番薯赖着不走的话。”
“嗄?”她一怔。
番薯?他说的是李牧吧?可慢着,他怎么知道李牧来过?还知道最后离开的是他?
“你是灵魂出了窍?还是天眼通?”她秀眉一皱地问道。
孙不凡轻哼一记。他既没天眼通,灵魂也没出窍,之所以知道李牧来过,而且死皮赖脸的拖到店休时间才走,是因为他不时从窗缝里查看着隔壁的动静。
李牧经过时,他看见了。李牧离开时,他也看见了。
看见李牧,他就有火。
“他居然还敢来?”他没好气地撇嘴,“也不想想他干了什么好事。”
“使坏的是姜延秀,他只是受人蛊惑。”穆熙春说。
“他心术不正才会受人蛊惑。”他瞠瞪着眼,面露愠恼,“你小心点,有一就有二,下次他不知道还会对你使什么诡计。”
“什……”她不以为然的轻啐着,“他才不会呢,他其实心地不坏,只是一时糊涂。”
听她不断的为李牧开脱说好话,他更觉恼火。
“齁!齁!”后一在一旁看着像孩子般使性子的孙不凡,暗笑到差点得内伤。
唉,男人吃醋的样子真是既蠢又难看。
像李牧那种程度的男人,他居然也耿耿于怀?实在是傻得可怜。
不过这也怪不了他,毕竟这是他二十八年来第一次对女人动了恋心。
“你生什么气?”她一脸纳闷,“李牧是我的客人啊,我都原谅他了,你这么火大是干嘛?”
这几天,她可是尽心尽力的伺候着他耶,他到底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他是你的客人,我是你的恩人,你说是客人重要还是恩人重要?”
“客人。”她说:“客人是穆家面馆的衣食父母,你说重不重要?”
“什……”
原来他为了她摔得头破血流,在她心里却还是不如李牧?亏他还一厢情愿的以为她或许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原来是他想太多了。
“我说孙大少爷,今天早上我喂你吃了火药吗?”穆熙春觉得他莫名其妙到了极点,没好气地说道。
“你慢用,我先回去了。”
“穆小春!”他唤住她。
她扬起下巴,“我叫穆熙春,不叫穆小春。”
“我高兴这么叫你。”他瞥了白饭一眼,“喂我吃。”
“咦?”她陡地瞪大眼,像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似的看着他。
喂他吃?他还是孩子吗?
“我手疼,拿不了碗。”
“你今天早上还好好的。”
“我现在疼。”
“你是伤,不是残,我才不——”
“有人在吗?”
突然,外面传来女人的声音,打断了穆熙春的话。
听见外面有人叫门,穆熙春立刻前去应门。
门一开,一阵香气袭来。外头有两名女子,皆身着锦绣衫裙,粉光红艳,十娇美动人。
“请问孙不凡孙公子是不是住在这儿?”
说话的那人年纪稍长,但因保养得宜,身形十分姣好,风韵也依旧迷人。
“是……是的。”
“齁!”后一跑过来,对着陌生的两名女子吠了一声,教两人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