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的一切,那么你呢?你现在还从事腕表设计吗?」
「不,我现在替我爸爸管理钟表行,目前负责忠孝分店。」
「你快乐吗?」他锐利地注视她。
「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又宁端起咖啡啜了一口,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这时,德睿看见她的左腕上所戴的表,正是她当年所设计的「鱼戏」,那一瞬,德睿的眸色复杂。
又宁发现他正注视着自己的手腕,不由得笑了,「这是忠孝分店开幕时,爸爸送我的礼物。毕竟是自己设计的,还是偏爱一些。」
「我真该死!当年竟没想到要各送一只『鱼戏』和『蝶舞』给你。」
「可是,当年我已经领了奖金了呀!」又宁笑看了一眼腕表,发现时候不早了,「德睿,已经很晚了,今天就先聊到这儿吧!明天你也要上班吧?」
德睿起身,「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远,就在附近而已,我可以自己回去。」
「我坚持。」他要知道她的住处。
又宁知道他的用意,也知道拗不过他,只好叹了一口气同意了:「好吧!」
他们并肩走在人车渐渐稀少的大街上,迎着渐有秋意的晚风,两人有好一会儿没说话。
走在她的身边,德睿的心情莫名的感觉轻松自在,好似回到七年前,那个还不是什么知名人物的自己。但他心里又有些惴惴不安,好像有一道隐形的墙将他俩隔开,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倾诉。
两人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又宁停在一幢公寓前,「到了,我就住在这幢公寓的三楼。」
「我陪你上楼。」说着,他走在她前头,进了电梯。
那是一幢还算新的电梯公寓,虽然不像雇有警卫的大楼,倒也干净整洁。
乘电梯上三楼,又宁用钥匙打开家门,然后走进屋与他对视。
两人面对着面,仿佛有着千言万语,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终于,又宁开口了:「德睿,谢谢你送我回来,晚安。」
德睿看着又宁慢慢地关上门时,他忽然再也无法忍受了,他猛地握住门把,不让她关上。
「德睿,还有事?」
德睿一咬牙,用力抵住门,对她低吼:「我不要这样!」
又宁一愣,「德睿?」他怎么了?
「我不要这样!我没有办法像你一样,把我们的关系淡化成普通朋友!」说完,德睿推开门,将站在门口的又宁扯入怀中,俯首重重地吻上她的唇。
又宁没想到他会看穿她的用意,更没想到他会吻她,她猝不及防,双手连忙抵在他的胸瞠上,想推拒,却被他轻易捉住双手,环绕住他的后颈,方便他更加贴近。
德睿的吻,比记忆中更甜密、更迫人,一开始的清浅吮尝很快地加深,入侵她的口中与她的舌尖交缠。
又宁低吟一声,试着向后撤退,他却不许。他一手牢牢地圈住她的腰,另一手则捧住她的脸,好似要将她刻意隔开的距离一口气拉近,不让任何心结梗在他俩之间。
「不可以,唔……」她觑了一个空,好不容易发出一点小小的抗议,德睿的吻却立刻追上来,再度封缄,让她的抗议全都白费。
这一回,他放轻了力道,用她熟悉的方式引诱她回应。终于,又宁的抵抗渐渐变得虚软,她不再抗拒他的吻,低叹一声,倚入他的胸怀,甘心接受他的需索。
她没有办法欺骗自己,这些年来,她也一直想念着他。
察觉到她的改变,德睿的唇角泛起一丝难言的微笑。然后,他抱起又宁,用脚踢上房门,堂而皇之的「占地为王」。
那一夜,是德睿来到台湾后,首次没有回自己的居所过夜。
第七章
「……对,我要请假……我才不管今天有几个会要开,我有比开会更重要的事要做!」
蒙胧中,又宁听见客厅传来极力压低,却又不时隐隐发飙的声音。
那是德睿的声音。
又宁拥着薄被,连自己都没注意,唇角跃上一抹笑意。
「什么事?当然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我已经找到相伴一生的伴侣,你们最好祈祷我早日把到她,要不然,嘿嘿……」德睿阴笑两声后挂了电话,一路哼着歌走远,话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咦?他要去哪儿?
又宁下床更衣,打着赤足走出卧室。
空气里,飘着浓浓的咖啡香,只见一个高大的背影站在她专用的小厨房里,自得其乐地准备着早餐。
男子的身上穿着发皱的白衬衫和长裤,衬衫的扣子只扣了几颗,露出大片诱人胸膛,衣摆没有塞进裤腰里,隐约还可看见他肚脐下淡金的毛发。男子一面吹着口哨一面煎蛋,晨光透过窗纱洒落在他的身上,他的金发流动着温暖如蜂蜜的光泽。
那一瞬间,有种无以名状的感动充塞在胸口,那是她遗忘许久的幸福。
盛起煎蛋,德睿转身看见又宁,俊脸很快地堆起笑容,那是一个放电力超过千瓦的灿烂笑颜。
「嘿,早安!」他把两个瓷盘放在餐桌上,迫不及待地走过来在她唇上轻啄一记,「昨晚睡得好吗?我已经做好早餐,可以准备开饭喽!」
「你会做菜?」又宁有些讶异。她记得以前的德睿可是被伺候得无微不至的大少爷。
「只不过是煎两颗蛋和几片培根,再加上几片菜叶子,这种小儿科尚且难不倒我。」他对她顽皮地眨了下左眼,然后举起咖啡壶,「来杯咖啡如何?喝过的人都说赞喔!」
「好,谢谢。」又宁走进浴室,看见镜台上唯一的漱口杯上放了两支牙刷,相亲相爱地接着吻,而她的毛巾旁,也多了一条花色相同但颜色不同的新毛巾,肩并肩地披挂在一起。
连又宁自己也没注意到,当她注视着那两件小东西时,有一抹温柔的笑意跃上眉梢。
盥洗之后,又宁回到餐桌旁,这时德睿早就排好餐具,坐在她对面的位子上等她。
「嘿,先说好,这是本少爷第一次下厨,多吃点!别不给面子啊!」
又宁笑看他一眼,然后拿起三明治一口咬下。
「怎样?」他倾过身子,蓝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很好吃,」她从舌尖吐出一小片白色的硬物,「不过要是荷包蛋里面没有蛋壳就更完美了。」
德睿一脸尴尬,忙端咖啡给她,「喝咖啡吧!我想咖啡应该还不错。」
又宁望了他一眼,端起杯子啜了一口。
「怎样?」他一脸期待。
「嗯,很棒!」她一句小小的赞美,德睿的双眸马上就亮了起来。
「哈,我就说嘛!下厨这种事怎么难得倒……」德睿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差点吐了出来,「呸、呸……怎么这么酸?你不是买蓝山咖啡豆?怎么喝起来比巴西咖啡还酸?」
看见德睿沮丧的表情,又宁还安慰他:「没关系,就当成巴西咖啡暍嘛!」
「别喝了、别喝了!」德睿的自信受到打击,原来那些喝过他煮的咖啡的人,都是在骗他!「我们去外面吃早餐吧!」
他们在最近的早餐店买了两份早点,到附近的公园享用。
十月的早晨,凉风习习,天空特别蓝、特别宽广。
「你买了什么?我没见过这东西。」德睿好奇地盯着那些白色的方块问。
「这是萝……」又宁眼瞳儿一转,改口道:「这叫猪血糕。」
「猪血……恶!」德睿听得猛皱眉,半信半疑地道:「你是唬咙我的吧?」
「真的,我们台湾人喜欢在米糕里加入百分之三十的鲜血,」她极力忍笑,「这可是好吃的秘诀!」
奇怪,这些话怎么那么耳熟,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又宁看着德睿困惑的表情,不由咯咯笑了出来。
被骗了!这分明是他以前拿来诓她的戏言,现在被她拿来还治其人。德睿简直啼笑皆非。
「敢骗我!看我的一指神功!」他捉住她,将她压在长椅上,坏坏地呵她痒。
「你、你不能怪我……是你先……噢!放开我,早餐要打翻了……德睿!」又宁几乎笑岔了气,脸蛋都涨红了。
他蓝眸发亮,像只玩得兴致高昂的大猫,命令她:「说『叔叔对不起』!」
「叔叔对不起!」
「用英文说!」
「叔叔对不起!」
「德文也要!」
「叔叔对不起!」
德睿满意了,这才松开身下的人儿,伏在她上方露出得意的笑容。
又宁又笑又喘,脸庞的雪肤漾着红澄澄的色泽,酥胸起伏着,如黑色绣线的黑发凌乱地披散在两颊旁,那模样是要命的美丽。
德睿的笑意慢慢收敛了,目光变得幽暗而专注。
「又宁……」他轻柔地拂开她的发丝,慢慢地俯下头去。
又宁太了解德睿,她知道这下若再放任他吻,待会儿又会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她伸手捣住他的唇,小脸上有着浅浅的红晕。
「别这样,这里可不是瑞士,要是给人家看到多不好意思!」
他噗哧一声笑道:「现在还不到七点,谁会看到?」
德睿才说完,就看见六、七位老先生、老太太从他们面前经过,有的拿扇子,有的拿木剑,用暧昧又充满兴味的笑容对住他们猛瞧。
又宁给他一个「看吧」的表情,德睿脸上顿时冒出三条黑线。
「快吃早餐吧!」又宁推推他,德睿只好不甘不愿的坐正身子。
唉……一到早上就没什么甜头可尝,真呕!
「你还没告诉我这长得像麻将的玩意儿是什么。」中国食物都怪怪的,不问清楚,他不能安心。
又宁叹了一口气,喂一块到他的嘴里,才道:「是萝卜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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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十一点钟,只剩四十分钟。
看着又宁背着他飞快地穿回衣物,兀自侧躺在床上,以手支额的德睿露出失望的目光。
「你今天不能请假吗?」
又宁从衣柜中拿出干净熨妥的衬衫穿上,将长发拨出衣领后才回答:「我是店长,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请假?」
德睿大言不惭地道:「正因为你是店长,所以才能要特权啊!像我也常常这样……」
又宁马上没好气的转头瞪他。
德睿马上举高双手,「当我没说!那我陪你去上班总行吧?」
反正他已经请好假了,总之今天他就是跟定了她!
「我们恐怕付不起你的钟点费。」
「就凭我们之间的关系,谈钱多伤感情!」德睿不知何时又黏到又宁的身后,在她的发心印下一吻。
意识到他赤裸的上身,又宁红了脸颊。「德睿,你别这样好不好?我真的非去上班不可……」
「我又没说不让你去,」他也睁大一双蓝眸,卖弄无辜,「我保证我会很乖,不会吵你的啦!好不好?」
现在的德睿,简直像是缠着妈妈不放手的小男孩,又宁简直拿他没辙!
「我知道了,我打电话去请假就是了……」
她简直不敢想像,要是他在店里对她做了什么亲密举动,传到爸妈耳里会有什么后果。
「耶!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他开心的抱起她转了几圈,放她下地后又捧起她的脸来又亲又吻。
又宁被他抱着转来转去,一落地连焦距都对不准,又被他偷香得逞,她不由叹息道:「德睿,有时候我真怀疑我们之间真的有六、七年的空白吗?」
「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空白过。」他孩子般嘻笑的神情一碰上感情问题,立刻转为认真,「因为我一直一直爱着你。」
「那么,莎拉?安德森又该怎么解释?」她知道自己这么说,就等于泄露了自己的感情,但她又无法装作不在意。
所有的八卦杂志,都言之凿凿地指称他这个黄金单身汉已经是「半死会」了,而且对象还是位台西混血美女!
昨晚意外重逢,她原本只想像对一个老朋友般的对他,谁知德睿太过敏锐,一眼就看穿她想和他保持距离。当他大喊著「我不要把我们的关系淡化成普通朋友」时,她不争气的心软了。
但她这一心软,却让自己陷入良心的谴责中。
她是喜欢他的,但也无法漠视他已有了女朋友的事实。
「对,我是在和她交往。」他毫不否认。
又宁一怔,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干脆,使她当场大受打击。
「那……那你还缠着我做什么?我才不要当你们的第三者!」
「什么第三者?她才是第三者好不好?」德睿急急拥她入怀,「我会认识她,完全是我爸一厢情愿,乱点鸳鸯,但她却很认真,后来,她追着我来台湾,要求和我交往,我告诉过她我到台湾来就是为了找你,我心里已经有你了,根本不想再交女朋友,但她很坚持,还说只要我找到了你并确定自己还爱着你,她就会放手,所以我答应和她尝试着交往……」
「那对她一点也不公平!」
「那你又对我公平了吗?」他的蓝眸眯起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你打一开始就想跟我划清界线,一副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一点也不顾念从前的感情!」
「这两件事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为什么不行?」他说得理直气壮,「我承认当初不告而别是我的错,但我可没有说过要和你分手!既然我们没有分手,你自然就不是第三者,第三者根本是莎拉!」
哪有人这样的?
又宁气不过地指出大漏洞:「好,若我不算第三者,那就是你劈腿了!」
「照这个逻辑讲起来,是,我是劈腿了。」他突然抱住她,用一双赖皮带笑的眸子望着她,「说呀!你要怎么罚我?尽管说,看是水里来火里去,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又宁被他堵得说不出半句话,只能指着他发抖。「你、你……你现在中文流利了,我说不过你!」
看她这模样,德睿反倒先心软了。
「我去学中文,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不然我哪来那份耐性?中文可是很难学的耶!好了,别气了嘛!你这样我看了多心疼啊!」他忙将她安置在沙发上,倒了杯水给她,蹲在她面前道:「渴了吧?来,喝口水,喝完要骂再继续骂。」
瞧瞧、瞧瞧!这只可恶的赖皮鬼,她该怎么对他?
「又宁,当年我不告而别,你心里还是怨我的对不对?」他带着笑,轻柔地低语:「尽管你知道我无法面对你说出口,尽管你也能够体谅,但是在你的心里,仍是有种受伤的感觉,对不对?」
德睿轻易地拆穿她心中那道防御的高墙,让她的真实感受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的眼前,霎时,她掩面,感觉自己无比的脆弱。
「又宁,对不起!」他将她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肩上,轻柔地拍抚她,「虽然这一句话晚了七年,也许已于事无补了,但是我还是要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