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王爷在这儿,应该可以里应外合才是。”前后夹攻下,那人肯定逃不过的,不是吗?
“哪来的里应外合?成了是他的功劳,败了倒成了本王的不是,本王何苦来哉?再者他负责统管皇城兵,而五弟更是负责宫内兵马,竟还能让人闯进宫……自个儿操练不足,禁卫失责,后果他们得自个儿扛。”他懒懒把玩着质地轻薄的白玉杯,瞧也不瞧亭外一眼,简直视作闹剧一场。
“可是这当下,先救人比较要紧吧。”她对这种自扫门前雪的说法并不陌生,可到底是人命关天,热情点行不行?!
窦月芽正企图再劝说,亭外又响起谈判声,华与刹边听边笑,简直像在看戏,被戏中角色对白给逗得大笑。
可事实上,别说亭外人,就连她的心也高高悬起,毕竟这不是戏,这是真实,她已经瞧见那贼人的刀刺进二皇子妃的颈子,而被对峙叫嚣声吵醒的婴孩发出嘹亮啼哭声。
贼人气恼地抢过婴孩,拎着细弱软塌的脖子,手中大刀依旧搁在二皇子妃的颈子是,大声喊道:“让路,否则我就让这孩子先上路!”
才六个月大的孩子怎受得了这般对待,啼哭声转为凄厉而后无力,小脸涨得由红变紫。
“住手!”华与剡见状,沉稳面容彻底崩塌。
这孩子可是第一个皇孙,深受皇上疼爱,断不能失去这个孩子!然而,眼前他却是无计可施,一旦退让,恐怕就要让贼人扬长而去,妻儿能否脱离险亦不得知,可他要是不退,眼看那孩子就快要咽气了!
华与刚已沉不住气地想要冲向前,却被他挡下,他目光移向亭内的华与刹,仿佛恼怒他竟不出手搭救。
就在瞬间,贼人抓着婴孩,拖着二皇子妃想闯入亭内。
窦月芽吓傻了眼,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颀长俊拔的身形已立在面前,就连挂在腰间的长剑也不知何时出鞘,闪耀慑人银光。
她的心隐隐激动着,长这么大,她向来自立自强,再大的难关她都咬紧牙关度过,从未依靠别人帮助,更不曾想过有人会站在她前头,替她挡去切身的险况。
“退开。”华与刹语气轻柔,眉眼间噙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
贼人一见他,将二皇子妃和皇孙给拽得更紧,侧身对着华与剡等人,于是众人逮着他身露破绽的当头,一鼓作气向前,岂料贼人仿佛有准备,高高抓起皇孙像是要抛掷在地,但他威胁的话语都还未说出口,华与刹手中的长剑便迅如疾雷扬去,斩断贼人的手,顺势横斩,硬是将贼人面前的二皇子妃斩首,贼人的胸口溅上血水。
所有动作,只在一瞬间,他甚至还有余裕接住掉落的皇孙。
华与剡和华与刚愣在当场,只见华与刹微抬眼,笑得邪魅。“这不就得了?”
窦月芽的视线被他宽大的肩背给挡住,但夜风扬起,她闻到浓厚的血腥味,看见落在地上身首异处的二皇子妃。
不久前,她才盛气凌人地霸凌她,岂料眨眼间,她已身首异处……一阵反胃,教她不住地干呕着,庆幸自己并未用膳,否则她肯定肝胆都吐出。
华与刹听见她的干呕声,只是好笑地扬了扬唇,下了阶,长剑抵在贼人的咽喉上,只要那剑微挑,他会立刻下黄泉,贼人突扬声大喊。
“王爷,你怎可如此?是王爷要属下如此行事!”
那音量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窦月芽更是难以置信地瞪着华与刹的背。
然而华与刹只是低低笑着问:“本王为何要你这么做?”
“是王爷要属下杀了皇孙的。”
“杀了皇孙对本王而言,有何益处?”他一脸虚心请教。
“多说无益,四弟还是到父皇面前解释吧。”华与剡不知何时来到身旁,接过他手中的孩子。“来人,将贼人押下。”
几个侍卫立刻向前将身受重伤的贼人给架走。
华与刹不以为意地扬了扬眉。“有何不可?”收了长剑,回头笑睨着面色苍白的窦月芽,他笑眯了勾魂眼。“怎么,就这么点能耐,你要如何成为本王的妃?”
窦月芽不敢相信他竟笑得出来。面对那不全尸首,他竟能谈笑风生……
华与刹哼笑了声,回头跟着其他两个兄弟离去,而窦月芽发现,二皇子根本连看都没看二皇子妃一眼……这是哪门子的夫妻,哪门子的世界?
她,通体生寒,胆颤心惊。
兴和殿内,宫宴早已撤下,五个皇子跟着皇帝来到后头暖房。
华与剡将方才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禀报。“那贼人要是真与四弟一点关系皆无,又为何口出此言?”
“那贼人呢?”皇帝沉吟着。
“回父皇的话,儿臣已派御医救治,就为了让那贼人道出实情。”华与剡说着,目光却是落在华与刹身上,仿佛非得藉此整治他。
“与刹,你作何解释?”皇帝坐在案前,锐利眸子直睇着最为倚重却同等防备的儿子。
华与刹无奈扬笑。“父皇,先是射骑比试时有人在纸鸢上头裹了毒粉,而后有有人莫名闯入宫中挟持了二皇子妃和皇孙,父皇理该先论失责禁卫,再论皇城卫,否则又岂会给人下手的机会?”
话落,华与则眉头深皱,华与剡和华与刚脸色微变了下,立刻双双跪下。“儿臣失职,求父皇恕罪。”
“这事朕会处理,倒是你,还没跟朕解释个详实。”
“父皇,如果一切皆是儿臣所为,在儿臣拔剑时,儿臣便不会留他一丝残命来指控儿臣,这栽赃的手法着实拙劣,求父皇彻查,儿臣也愿意与那贼人当殿对质。”华与刹笑意不减,好似对皇帝的猜疑无动于衷。
“查是必定要查的,但四弟也不该一剑斩了皇子妃!”华与剡话题一转,反口咬住这事。
华与刹神色不变地反问:“在那当下,我只能选择救一个,而我该救的是谁,若判断失误,可能一个都救不了,面对那险况,二哥,换作你是我,你能怎么做?”
华与剡被问得无法反驳,又见华与刹看向华与刚问道:“五弟,你也在场,你认为呢?”
华与刚看了看始终沉默不语的大皇子,只能没辙地挠挠鼻子。“我没办法说四哥做对,但也无法说四哥做错。”毕竟那当下,生死悬在一念间,能做何反应?
他是真的被华与刹那一剑吓着,他完全没犹豫,举剑就斩,剑法凌厉狠绝,不留后路,好似不管今儿个是谁被挟持,他的做法都不会变。
那狠劲,教他头皮发麻。
皇帝听至此,乏力地摆了摆手。“这事明日再议,倒是与刹……朕决定你的属地在近泽,今日你既已赢了比试,硕公主自然就指给你……下个月大婚后,带着她一道前往近泽。”
华与刹抬眼,目露惊诧和恼意,而同时,华与剡怔愣后垂眼暗抿笑意,华与刚和华与则对看一眼,华与剀则是眉头一皱,只觉得父皇在这当头提这事,像是压根不信四哥。
只因要是连属地都决定了,就代表着皇位继承的名单,不可能出现四哥的名字,将四哥赶往属地,表面上是拔擢,实际上却是将他发派北防。
心思微转,他看了华与刹一眼,瞧见了他眸底的怒意,也瞧见了二哥落井下石的笑脸,五哥撇唇冷哼了声,唯有大哥始终垂目无表情。
“你们都下去吧,朕累了。”
“儿臣遵旨。”
几个皇子分别退出暖房外,临行前华与剡得意地笑睨他一眼,华与刚则拉着始终沉默的话语则先走一步,留下拖着牛步的华与剀。
“四哥。”他想了想还是启口换住兄长。
“有事?”
“四哥的剑够快,就算不杀二皇嫂,肯定也救得了皇侄和二皇嫂,为何……”
到嘴边的话突地顿住,只因瞧见他四哥表情。
“谁教她欺辱了盛兰。”带着笑意抛下这句话,华与刹径自举步离开。
华与剀浑身爆开恶寒,不敢去想象四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说他是打小和四哥一块在坤和殿长大,可他和四哥却不若外人以为的那么亲,他总是看不透四哥在想什么,如今四哥这抹笑,好似早已不把人命当命,砍一个人,就像是割一把菜……
可难道四哥会不知道二皇嫂娘家可是兵部尚书家?他斩了二皇嫂,难道就不怕闹出大事?再者,他根本不认为四哥会为了替盛兰出口气而赌这么大。
如今,父皇因为这事将四哥调往近泽……四哥还是笑了,尽管脸上有怒气,但他却直觉那怒气是假的,是演给别人看的,笑意才是真的,似乎他达到了某种目的。思绪在心底转了几回,他无声轻叹。
华与刹来到宫门外,王府马车正等着。“卓凡,回府。”
“是。”
坐进马车里,华与刹止不住脸上笑意。
到手了,近泽三十万大军的兵符!在上一回的人生中,盛兰死了,他留守京城,近泽三十万大军的兵符被剥夺,在桂皇后死后,他迎娶了首辅之女为妃,身为首辅外甥的华与则遭他使计中伤而被流放,之后他再挑拨华与剡和华与刚互相残杀,最终再借定国公桂子玦的东北兵,一举杀进宫里,得到皇位。
如今,盛兰未死,得到她,他一样可以得到桂子玦的支持,但是为了得到桂子玦的兵力,他不该再迎娶首辅之女为妃,造成和桂子玦之间的嫌隙,为了未来完美的登基,除了东北军,他要得到最精锐,而且完全听令于他的近泽大军。
而今晚的闹剧,就是为了让皇上猜忌,将他发派北防,唯有如此,他才能重掌大军!
一进睿王府,他忍不住笑意地道:“卓凡,去把谢祖找来。”
“是。”卓凡看了主子一眼,心底清楚,有事发生了。
他的主子是个爱笑之人,然而当主子噙笑时,总是有所图谋,有人命要消失之时。
第三章 残虐王爷(2)
华与刹纠正王府主厅等着,喝了一盏茶,就见卓凡领着脸色苍白的谢祖走来。
谢祖走得极缓,眉头微拢,仿佛身体不适。
“属下见过王爷。”谢祖掀袍单膝跪下。
“不用多礼。”华与刹笑与他对视,突地呀声道:“怎么脸色如此苍白?”
谢祖颤了下,随即恢复冷静道:“属下许是染上风寒,回头熬帖药服下便好。”
“是吗,既是如此,可要好生休养,本王未来还打算重用你。”华与刹笑眯眼,从怀里取出一枚通宝银把玩着。
通宝银是八方王朝通用的钱,一枚通宝银约莫等于五两银,一面雕饰四爪夔龙,另一面则是雕着通宝两个字,通常为皇族贵胄间才有,民间虽可用,但流通量并不大,反倒成了民间争相收藏的至宝,价格远超过实质的两数。
“多谢王爷赏赐。”谢祖低下头,额上2早已冷汗涔涔。
“对了,今儿个怎么没瞧见其他几个好家伙?”华与刹把玩着通宝银,看似随意地问。
以谢祖为首,是他尚在京城执掌皇城卫时,从皇城卫里挑选出的暗卫,会称为暗卫,自然就是在暗地里为他做些肮脏事,甚或潜伏在其他皇子身边当眼线,当然偶尔也会出现那种窝里反,阵前倒戈的烂角儿。
谢祖闻言,冷汗几乎湿透他的背脊。
宫中闹的事,他岂可能不知?但吊诡的是,被逮的明明只有一人,其他人却不知道为何也未回来回报……难道王爷早看透他暗地里做了些什么?
华与刹倒也不急,像头慵懒的豹子,搁下通宝银,径自倒了杯茶,状似漫不经心地问:“谢祖,你可知道为何本王每每要你们办事后,回头与本王饮上一杯茶?”
谢祖不解抬眼,对上他笑得邪魅慑人的眼,心头狠狠一颤。
“那是因为每每要你们办事之前,本王都会差人在你们的茶水饭菜里下毒,只要你们来得及回头,喝上这杯茶,那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这法子一直以来成效卓越。
“王爷你——”谢祖欲起身,一直在腹间盘旋的疼楚瞬地转为剧烈,教他踉跄跪倒在地。
“你是要问本王明明没发派你任务,为何还这么做?”华与刹笑得愉悦,冠上珠玉璎珞交击出清脆声响。“你待在本王身边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本王是个疑心极重的人?本王下毒自是防备,你私底下做了什么,岂逃得过本王的眼?”
“王爷早就知道属下和大皇子……”
“还不说实话?”他哼笑着。
“属下该死,属下不该受重金诱惑,但属下尽管接受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重托,但也不忘从中挑拨,好让……”
“唱戏不成?真不知道你唱的是哪出,本王没兴趣听。”华与刹懒懒打断他未竟的话语,徐缓起身。“你收了二皇子的重金,在纸鸢上动手脚,要是上头的火药没被本王先打掉,一旦引爆,毒粉四散,正中本王和其它皇族,那可是绝好的法子,而后听令大皇子行事,再派人潜入宫中欲杀皇孙,好让二皇子因痛失爱子失了皇上宠爱,教皇上严办五皇子或本王……这招,挺高招的,一箭数雕啊。”
瞧谢祖面无血色,满脸难以置信,华与刹不禁摇头失笑。“只可惜,万事皆败。你忘了本王性本猜忌,早在你身边安插眼线,纸鸢一事本王早就识破,再加上皇孙被护个死紧,你根本没有机会下手,最终还是本王派去的人有能耐。”
谢祖听至此,神色恍惚,喃喃自语,“原来……是武平出卖了我。”
武平正是被王爷所伤之人,谢祖听说是他将王爷给咬出来的,他蓦地意会,追问:“就连他的说词都是王爷交代的?”
“那当然,最危险的做法,有时最能自保了,是不?”华与刹噙笑反问。“谢祖,你猜本王现在想做什么?”
“王爷要杀要剐,属下没有二话。”他从王爷年少便陪侍在旁,见过背叛王爷的人是什么下场。当初他会铤而走险,也是因为他打内心畏惧着王爷,想借他人之手将王爷除去。
“说那什么话?你好歹也跟在本王身边那么多年,本王岂忍心动手?”
那轻柔的笑音,彷佛一条绞绳,绞上了谢祖的喉咙,教他惊惧莫名。他不怕死,就怕王爷可怕的手段教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样吧,你跟本王赌一把,要是赌赢了,本王就放过你,要是赌输了……就别怪本王。”华与刹从桌面拾起通宝银,回头看着他,弹起通宝银,收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