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什么?”他问。
“没什么。”她转口问道:“我明天出去后,你会像现在这样跟我说话吗?”
“你说,我自然会说。”他中断了他们的话题,“好了,我明天还有事忙,得回去休息了。”
“嗯。”她失望却又理解地道:“祝你好眠。”
“你也是。”他说完,转身离开了。
这一夜,她睡得不好,严重失眠了。翌日,有人来放她出去,她一回到三雅苑,金大娘就转告她,她娘要她到碧竹苑去。
去了碧竹苑,周氏、聂平莘跟陈氏已经候着她,她们原想着关了一个月,她肯定瘦了、憔悴了,可却被看来神清气爽的她吓了一跳。
尽管她的气色极好,陈氏还是十分不舍,她请周氏出面派人跟聂平远说要留穆希恩在碧竹苑住两天。
聂平远遣四平回复,准她留宿碧竹苑两天。
听了四平传话,陈氏十分开心,兀自想着要亲手下厨做几道女儿从前爱吃的小菜让她解馋。
可穆希恩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虽说他们至今仍是有名无实,但好歹也同睡一张床好些日子了,分开一个月,他对她没有半点想念?他不觉得床空吗?
他难道没有迫不及待的希望她快回到三雅苑,跟他睡在那张床上,偶尔斗个气、拌个嘴?
原来那么心心念念着的人,只有她。
一整个下午,陈氏忙着弄家常小菜祭穆希恩的五脏庙,可她一点胃口都没有,周氏说肯定是关了一个月闷坏她了,才会胃口不佳,她们不知道的是,她犯的活脱脱是相思病。
真是想不到她居然会犯这种病,从前她总觉得自己什么病都可能上身,就是不可能闹相思病,而今……许是她太闲了吧?
从前在医院忙得昏头转向,难得休假就是往死里睡,哪有美国时间去思念谁。
可现在她闲着没事做,整天就是吃吃喝喝打打屁,才会无聊到胡思乱想,看来她得帮自己找点事情来忙。
晚上,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床顶板,明明觉得累,却怎么都睡不着。
睡在她身边的是她娘,可她脑子里想的却是聂平远,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着他,而且想立刻回到他身边。
不知是哪来的决心跟勇气,她翻身而起,穿衣着履,然后偷偷的溜了出去,朝着三雅苑而去。
抱着兴奋又忐忑的心情,她回到了三雅苑,猜想着聂平远会是什么反应跟表情。可她踏进三雅苑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穿过走廊,一路朝她跟聂平远的卧室而去。
月色下,她清楚的看见了那个女人,是沉雨燕。
她踏着月色而来,一溜烟便钻进她跟聂平远的房里,这一刻,她有种快不能呼吸的感觉,她听见自己雀跃的心正一片片剥落,让她好痛。
原来是这样呀,难怪他不急着要她回三雅苑,难怪他不想她,那张床从没空着,她不在的时候,他的身边一直有人……
眼泪瞬间自她眼眶中涌出、滑落。那泪,好烫,好伤。
几日后,穆希恩趁着聂平远不在,回到三雅苑拿了一些衣物,欲返回碧竹苑时竟迎面碰上沉雨燕。
聂家上下都知道穆希恩自柴房出来后就没回到三雅苑,在府里遇上了也总是假装没看见,能闪多远是多远。
这些事,沉雨燕当然也都知道。
看见沉雨燕,穆希恩浑身不舒服,她想起那晚沉雨燕夜里摸进聂平远房间,想着他们在那张床上如何翻云覆雨,想着……她从没对一个人如此反感过。
她一个转身,不想跟沉雨燕有任何的接触及交集。
“少奶奶,”沉雨燕叫住她,几个大步跑到她面前,“怎么少奶奶见了我也像见了少爷一样视而不见?”
她眉心一拧,懊恼的看着沉雨燕。
“少奶奶,你是不是不喜欢少爷?”沉雨燕问。
“关你什么事?”她冷冷地道。
“当然不关我的事,不过这关聂家的事。”沉雨燕继续道:“谁都知道老太爷始终巴望着少爷能赶紧替聂家延续香火,可少奶奶跟少爷却一直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闻言,穆希恩陡地一震,“你怎么……”
沉雨燕是怎么知道她跟聂平远还未圆房?喔对,一定是聂平远告诉她的。
“聂平远连这个都告诉你?”她懊恼又气愤。
这事当然不是聂平远告诉沉雨燕的,但她就是要穆希恩这么认为。
她笑了笑,“是,少爷他告诉我很多事,如果少奶奶有兴趣,我可以一件一件说给你听。”
“我没兴趣知道你跟他的事。”穆希恩冷冷的直视着她。
“他?”沉雨燕蹙眉一笑,“少爷可是少奶奶的丈夫,怎么少奶奶却像是在说着不相干的人?”
“那种男人,我一点都不稀罕。”穆希恩神情凝肃的直视着沉雨燕,眼底迸出坚定而强悍的光,“你要,尽管爬上他的床吧。”
沉雨燕微怔,眼底透露着疑惑。
穆希恩感觉她在装傻,索性开门见山地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不是在给他暖床吗?”
“咦?”沉雨燕愣住。
“我都看见了,你可别不承认。”穆希恩眼里满是愠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那张床上做了什么!”
沉雨燕陡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她,看沉雨燕一脸惊愕,穆希恩心想她许是没想到自己跟聂平远的事,会被她发现吧。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说。
沉雨燕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然后哼笑,“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怕伤到你,平远他一点都不喜欢你,你应该知道吧?不然你想想,哪个男人能跟女人同床那么久却碰都不碰一下呢?平远他……身体可好得很。”
说着这句话时,沉雨燕挑了眉头,一脸得意及满意。
看着她脸上的嚣张及得意,穆希恩气恨得想甩她一巴掌,像电视剧上演的那样,可她没有,她好歹是知识分子,是见过世面的人,她绝不做出那种看似强势,实则可悲的举动来。
“你不用担心我会受伤,因为我一点都不喜欢他。”她唇角轻扬,坚定又坚强地道:“替聂家传宗接代这个重任,就让你这头母猪去做吧!”说罢,她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真没想到自己会用“母猪”这两个字来羞辱一个女人,她有点后悔,但又莫名觉得舒畅。
走着走着,她忍不住高喊一声,“爽!”
第5章(1)
十几天了,聂平远没遣人来要她回去三雅苑,她也像是打定了主意在碧竹苑住下似的。
聂府上下都为此事议论纷纷,最后甚至传到聂老太爷那里去了。这天晚上,聂老太爷假藉喝茶的名义将大家到千寿阁来,席间故意探问。
“希恩,之前为了平息风波将你关在柴房一个月,你没生气吧?”他问。
穆希恩摇摇头,“爷爷,希恩没生气,那对希恩已是宽容。”
“是吗?”聂老太爷瞥了聂平远一眼,“那么怎么还不肯回三雅苑呢?”
穆希恩胸口一紧,眉头一皱,顿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说平远,你是男人就让着点,小两口吵吵架难免,你哄哄希恩吧!”
聂平远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热茶,冷冷淡淡地说:“我是不哄女人的,她要回来便回来,不回来就继续在碧竹苑待着吧。”
他这话一出口,大伙儿都尴尬了。
周氏跟陈氏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有敢言的聂平莘开口说话了。
“大哥,你该不是还在生那件事的气吧?嫂嫂都受罚了,你为什么不能……”
“平莘。”穆希恩将手轻轻搭在她手臂上,打断了她,“别说了。”
话毕,她正视着聂老太爷,“爷爷,我有点不舒服,先告退了。”说完,她站了起来,转身离开千寿阁。
偌大的聂府,她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三雅苑,她不想回去,回去碧竹苑,免不了要遭到她娘还有周氏母女俩的疲劳轰炸。这府里不管到哪都有人,根本没有她可暂时躲藏的“小宇宙”。
突然,她想到一个地方——柴房。
她曾在那儿待了一个月,她知道平时鲜少有人会去那儿。在那儿,她应可得到短暂的平静吧?
于是,她立刻前往柴房,推开门走进去,曾经为了罚她而临时架的床架已经拆了,柴房里除了堆栈整齐的木柴,什么都没有。
她随便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不自觉的沉沉一叹。
想起刚才聂平远那无所谓的表情及态度,她真难过心寒。夫妻一场,纵使没有肌肤之亲,夫妻之实,他又何苦这么冷漠,让她在大家面前难堪?
他是故意的吗?他觉得她碍事,故意羞辱她,教她知难而退,自动求去吗?是不是她的存在妨碍了他跟沉雨燕的好事?若是如此,他为何又在她受罚时天天为她准备吃的?
一个人怎能如此反复无常呢?他有什么毛病啊?!他若要她滚,她当街为男人做CPR时,不正是赶走她的机会吗?
“混蛋!你干么这么捉弄人?!”她满腹怨气及怒气无处发泄,忍不住对着成堆的木柴大叫。
“木柴碍到你了?”突然,她身后传来聂平远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整个人从柴堆上跳了起来。
转过身,瞪着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睇着她的聂平远,她气怒的质问:“你来做什么?”
“这聂府哪个地方不是我的?我爱去哪就去哪。”他说。
“也对。”她恨恨的看着他,“那这儿留给你用吧。”说罢,她跨开步伐就要走出去。
行经他身侧时,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她一震,惊疑的看着他。
“你到底想怎样?”他沉声,眼底竟有着难以察觉的无奈。
迎上他的黑眸,她心头一撼,不知为何竟结巴了,“什么怎、怎样?”
“我是从来不哄女人的。”他直视着她,语带质问,却又像是在央求她给一个答案,“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我没闹别扭,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
“一直避着丈夫就是你该做的事?”
“我没避着你。”她瞪着他,“我只是不想靠近你。”
闻言,他用力的拽了她的手臂一下,她疼了,气恨的瞪着他。
“你真是惹火我了。”他声音低沉而具威胁地道:“我不哄你,但我命令你,穆希恩,今天就给我回三雅苑!”
“不要!”她负气的瞪着他,“我要待在碧竹苑!”
“那我就拆了碧竹苑!”他冷冷的说。
“什……”她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他唇角一撇,冷然一笑,“别以为我不敢,再大的房我都拆过。”
“聂平远,你……”她气愤的挣扎着,“你到底想怎样?我看不懂也不明白!”
“你才教我看不懂也不明白。”他更牢更紧的攫着她的手,“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我不懂你是哪条筋不对,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什……”变了个人的是他吧?
“你娘疼你,想留你在碧竹苑睡两天,我允了,但你竟然就不回来了?你的丈夫在哪,你不就应该在哪吗?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我教你?”
她懊恼的瞪着他,瞧他说得一副很希望她回去的样子,可他却利用她不在时让沉雨燕进到他们的房间,既然他喜欢的是沉雨燕,干脆就把沉雨燕接到三雅苑好了。
“我回不回三雅苑有何差别?”她冷笑道:“你的床又不缺暖床的女人。”
闻言,聂平远一愣,“你在说什么?”
“怎么你跟她的反应都是一样的?”她哼地一笑,心里很受伤,“不要在我面前装傻,我知道你跟她都干了什么勾当,我不想睡在那张别的女人睡过的床!
“聂家需要有人传宗接代,既然你不喜欢我,连碰我都为难,我也不想占着茅坑不拉屎。”她续道:“你喜欢沉雨燕就干脆纳了她吧,我无所谓的。”
他听傻了,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原因。
“你装傻的本事倒比沉雨燕强。”她不以为然地道:“我离开柴房后,你准我在碧竹苑留宿两天,我本以为你是体贴我娘,想让她跟我好好相处两天,没想到你根本就不想我回三雅苑,第一天晚上我回来,就看见沉雨燕三更半夜溜进我们……
不,是你房里,你跟她……你们……我不想睡在那张有别的女人味道的床上,我不想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总之你们……你们……随便你们啦!”
她气得语无伦次,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聂平远懂了,所有一切,他在此刻都清楚了,原来她看见了。从她的反应,他看出她在吃醋,他知道她有多在乎。
心知她在吃醋,他却故意闹她。“原来……你都看见了?”他敛眉一叹。
闻言,她心头一紧。“你承认了吧?”
“你在乎吗?”他两只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她,似笑非笑,带着促狭。
“我才不在乎,我只是有洁癖!”她死鸭子嘴硬地道:“别的女人碰过的床,我不睡,别的女人睡过的男人,我不碰!”
听着,聂平远忍不住想笑,嘴巴说不在乎,心里可在乎得要命。
“你知道我是聂家单传,聂家就靠我传宗接代吗?”他理直气壮地说:“聂家需要子嗣香火,越多越好,我娶几个女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那你就找沉雨燕或是任何其它的女人帮你生吧,我不在乎。”
“当然,你何必在乎?”他蹙眉,哼地一笑,“你嫁给我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聂家的钱,不是吗?只要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何必在乎我有多少女人?”
她眉心一拧,神情凝肃,郑重地道:“我才不稀罕你的钱!”
他微顿。不在乎吗?可他明明亲耳听见她说了那种话。
“我听到你对你娘说的话,你说为了钱可以帮我生几个孩子。”他直视着她,“可别说你没说过那些话。”
她认真的回想一下,这才想起几个月前她跟她娘的对话。
“那是被我娘逼急了,随口敷衍她的话,你……”她恍然大悟,惊疑的看着他,“慢着,难道上次你对我那样是因为……”
“没错。”他微恼地道:“我正是因为听到你们母女俩说的话,而爷爷又把我叫到跟前去骂了一回,才会认为是你到他老人家面前告状以逼我就范。”
闻言,她这才明白他当初为何那么对她、羞辱她。
“哼!我才没那么卑鄙。”她气恼地说:“虽然当初我是为了能给我娘治病才答应嫁给你这陌生人,可我才不会为了钱帮男人生孩子呢。”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嫁给我,都该有生孩子的觉悟吧?”他问。
“但我还是期待能跟你培养出感情。”她老实地道:“没有爱,我办不到,我又不是生孩子的工具人。”
他眉心微微一皱,“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