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听了倒也不恼,脸上挂着微笑,轻松回击,“别看我家君然是堂堂三军统帅,对待下属的时候,绝对不会摆架子,陈姑娘鲜少来京城玩,他当然要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了。”
不管君然对你再亲,他依然是我的夫君。
陈珞瑜不甘示弱,继续道:“可是元帅整整十年都没回来,他说这京城变化得太大,好多小时候玩过的地方,现在都变了样貌呢。”她故意笑说:“不过前几天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居然被元帅找到他小时候最爱吃的那摊冰糖葫芦。
“其实元帅平时不爱吃甜的,他这个人啊,最挑嘴了,以前在军中时,都是我尝了菜色好吃他才肯吃的,若我不喜欢的味道,他连看也懒得看一眼。
“还有啊,元帅晚上睡觉之前很喜欢看一些兵书,若是不看上一会,他就说感觉像少做了什么事会睡不着,这么大的人了,还真像个孩子。”
听她如数家珍的诉说着自己和白君然之间的种种过往,墨兰心底不舒服那是肯定的。
可她不会因为陈珞瑜说了这些话,就称了对方的意自怨自艾。
“我很纳闷,陈姑娘对我说这些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没料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陈珞瑜的脸色开始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墨兰身边那个叫青儿的丫鬟,还用一种不屑的眼神瞪着自己。
这让陈珞瑜有些懊恼,出口的话也显得不客气,“我只是想对夫人说,我与元帅朝夕相处数年,我们一起打仗一起吃饭,一起骑马并肩驰骋在辽阔的大草原。
“我们有共同的爱好和理想,而且元帅非常欣赏我的医术,他曾说,如果白家军里没有我,他不晓得要看着多少弟兄枉送性命。”
“喔,原来是这样。”墨兰气死人不偿命的轻轻一笑,“他既然对你如此抬爱,可曾亲口对你说,他想纳你做妾?”
陈珞瑜脸色一怔,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吧,就算他真的打算把你纳为妾室,那你有没有想过,在白府,他还有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在当家?换个角度说,有朝一日你真的入了我白府大门,在名份上,我是君然的正妻,而你不过就是他的一房妾室。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太君对家风的要求尤为慎重,你还未进门,就如此这般不客气的对我下马威,是不是也有些得寸进尺了?”
不理会陈珞瑜难看的脸,墨兰继续道:“假如君然并没有将你纳为妾室的打算,那么你的身份,不过就是他军中的一名军医。虽说他善待下属,跟每个人都称兄道弟,但名义上,好歹我也是元帅夫人。
“于情于理,你都没有资格站在白府的地盘上,与我这个正牌夫人如此说话,因为你这样的行为,只让我觉得,你是在以下犯上。”
最后几个字,她语气极重,成功的令陈珞瑜当场难堪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双眼呆怔的盯着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子。
她的个子明明比自己矮了那么多,站在自己面前时,甚至得抬头看她。可此时她散发的气势却像一个勇者,言语犀利,批判得自己无地自容。
那么小的一张验,那么精致的五官,这个女人并不若她外表那般柔弱,她太小看她了。
默默的打量着,陈珞瑜心底十分难受。
墨兰也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有些重了,不管怎么说,一个勇敢追爱的女子,就某方面而言,她还是欣赏的。
所以话锋一转,她柔柔一笑。
“至少现在,你在白府,仍然是我们的贵客。”
说完,带着青儿走了。
留下陈珞瑜在原地,表情讪然。
她终于有些明白元帅为何会对这个女人产生好感了。
原来,评价一个人是否有能力,外表,不过就只是肤浅的判断标准而已。
只是,她不甘心。
守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
第6章(2)
在宫里忙碌了几日,皇上的事情解决了,白君然也终于回到府里大快朵颐一番。
并不是说宫里的东西不好吃,而是宫里的规矩实在太多。
有时候他很同情皇上,肩上扛着国家生计、百姓安危,有时候连想好好喘一口气都是奢侈,而且为了国体,还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
所以说,皇上这个差,真不是谁都能当的。
回到白府之后,他还没来得及跟几天不见的妻子聚上一聚,就被陈珞瑜逮个正着。
说起来,这几日在宫里跟皇上议事,三不五时就想起兰儿的笑颜。
前阵子为了尽地主之谊陪着珞瑜四处遛达,他已经冷落了娇妻好些时日。
他也知道兰儿肯定对自己整日陪着珞瑜这件事不开心。但随行几人都是马上将领,原本他也想带着兰儿一块出游,可惜小丫头不会骑马,那天才被他抱上马一下子,她就已经吓得花容失色。
不想太过勉强她,也不想扫了众人的兴,只好让她委屈几日,反正珞瑜也不会在京城停留太久。
再过几天,就打发她回去,也免得兰儿见了她就心烦意乱。
之所以没有对珞瑜疾言相向,他也是顾及彼此这么多年的情份。可没想到这才刚从宫里回来,就又被她缠上。
他并不想承认,但事实是此刻他心底对她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
“元帅,你总算是回府了,这几天在宫里与皇上议事还顺利吗?”
面对人家的笑脸相迎,白君然也不好冷言相对。
“还好,皇上跟我讨论起边防屯兵的事宜,我顺便也跟他提一下有关提高基层兄弟军饷的问题,毕竟大家生活都不容易。”
陈珞瑜见他与自己聊了起来,便陪在他身边,一起向院子走去。
你一言、我一句,两人随意聊着一些军中的事,白君然是个很尽责的统帅,陈珞瑜也很懂得投其所好的提出自己的建言,两人越聊越热络。
陈珞瑜也因此更加坚定的认为,自己才是那个适合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一个以事业为重的男人,就该找个志趣相投的女人共度一生才不枯燥。况且白老太君曾经也是个巾帼女英雄。
她相信以老太君的见地,一定也希望孙子能找个豪气直爽的女子为伴。
正想得入迷,就见不远处一抹白色身影迎了过来,她灵机一动,在与白君然并肩行走时,假意扭到脚,并故意倒向他身上。白君然反应极快,下意识的便将她接了个满怀。
两人的姿态说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你没事吧?”
她心满意足的摇摇头,“没事,就是不小心脚踝扭了下,休息一下就好。对了,元帅,你入宫之前答应陪我去爬山的,现在你已经没什么事了,不如我们明天就去好不好?”
未等他回话,就听一道娇脆的声音插了进来。
“君然,明日我要去华清寺上香,能陪我一起去吗?”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袭白衣,清丽脱俗的墨兰。
她目光坚定的盯着姿态暧昧的两人。陈珞瑜却微笑道:“夫人啊,元帅可是个重承诺的人,既然之前他答应了陪我去爬山,现在如果食言的话,似乎有些不太好吧。”
墨兰并不理会她的存在,犀利的目光锁住有些呆住的丈夫。
“明日我要去华清寺上香,你能陪我去吗?”重复问了一遍,可气势却比刚刚凌厉几分。
陈珞瑜被她的眼神骇住了,她再次体认到,这个娇弱女人其实并不简单。
白君然则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并非他不肯答话,而是他被妻子所展现出来的气魄震住了。
印象中的兰儿,虽然是个厉害的小辣椒,但女人该有的娇柔和妩媚她可一样也不少。没想到今日他竟隐约从她身上看到从前奶奶治军时的凌厉气势。
原来,他的兰儿还是个铁血娘子呢。
可就是因为他的没有答话,彻底的惹恼了墨兰。
“白君然,如果你不肯陪我去华清寺,反倒宁可与陈姑娘去爬山,那么从今以后,你就一辈子守在她的身边吧。”
她突然冷冷一笑,“身为你的妻子,为了顾全你的面子,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对我的冷落,假如在我尊重你的前提下,我无法得到你相同的尊重,那么这个元帅夫人的位置我不希罕。”
她语气很严厉,“你说我善妒也好,小心眼也罢,与你成亲之后,我等了你整整十年,这期间,我安份守己的维护着这个家,我墨兰自认从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如果你无视我十年后的今天,你依然觉得我墨兰配不上你白大元帅,所以让你心目中的理想伴侣登门入室来给我难堪,您可不必如此,只要休书一封,我绝对成全你和陈姑娘。”最后两句话,她问得很重。
白君然猛然一惊,下意识的就将死赖在他怀中的陈珞瑜推往一边。
陈珞瑜没想到他会这么做,重心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事实上,两人都有些被墨兰的这番话吓到,震惊了好一会,白君然终于慢慢找回心神。
看着妻子完全失去平时的冷静,严厉的向自己提出这种控诉,他并没有被侵犯威信的感觉,反而有种暖暖的幸福淡淡萦绕于心头。
他的兰儿,果然是在乎他的。这个发现令白君然开心异常。他就说嘛,小丫头这阵子的表现也太平静了一些。
若是今日自己没被珞瑜缠住,还不知道她要忍到什么时候呢。
“元帅……”险些被推倒的陈珞瑜又震惊又懊恼。这个男人一向很重情义,怎么可能为了别人几句话就如此粗鲁的对待自己。
白君然却一把将墨兰揽到身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已经有了娘子,而且你也看到了,她还很爱吃醋,如果你再对我纠缠不清,我家娘子真的发起火来,我可是管不住她的。”
说着,他冲着墨兰一笑,也不理会她迷茫的眼神,径自对陈珞瑜又说:“你是一个不错的姑娘,可惜啊,我心中已经有人了。我们白家人,对爱情都很忠贞,而且兰儿一个人就够我忙的了,恐怕以后,我也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你了。”
陈珞瑜的脸色很难看,嘴唇颤了几颤,恼怒道:“你以前说过,你最讨厌这种类型的女子的。”
白君然也不反驳,“那是我在遇到她之前的偏见。”他满眼深情的看着妻子,“直到这次回京城,跟她朝夕相处,每天活在她带给我的惊喜中,我不得不推翻从前的愚见,其实文弱型的姑娘,也是很讨人喜欢的。
“反倒是,”他冷冷一笑,“你刚刚故意摔跤的那一下,演技有些拙劣,下次记得动作得再自然些,免得一下被人拆穿西洋镜,面子上也挂不住。”
陈珞瑜脸色一白,气恼的转过身,飞也似的逃开了。
“唉,还以为至少真的有扭到脚,可惜啊,连扭伤都是假的。”
白君然在这边叹息着,墨兰却恶狠狠的踹他一脚,“你看你,都把人家陈姑娘气跑了。”
“哎哟!你轻点。”揉着被踹的小腿,他露出一脸的可怜兮兮,“我若是不把她气跑,那么现在被气跑的人可就是你了。”
墨兰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想到前些日子自己受的气,就觉得这个男人实在该打,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
她恶狠狠的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不劳你动手,我就先写休书把你给休了。”
“休我?你怎么会舍得?你不是爱我爱到从大家闺秀变成河东狮,若真休了我,你还不哭死……”
一听这话,墨兰更是气上加气。
“谁会为你这个混蛋哭死,给我站住,喂,不准跑,让我踹几脚泄泄恨,否则我跟你没完没了。”
“好啊,我们在床上没完没了吧!”
“白君然你这个痞子!”
第7章(1)
“这碗汤可是极为营养,来来来,把它喝光,最好喝得一滴都不剩。”
晌午刚过,当白君然过来,向祖母请安时,白老太君就把他叫到身边,顺便将一碗冒着热气的鲜汤推到他面前。
他第一次看到祖母对他露出这么灿烂的笑容,脸上的表情还异常丰富。
本能的,他觉得这碗汤肯定有什么问题。
况且他才刚吃过午膳,这碗汤虽然外观看起来可口,味道闻起来也香,可他实在是喝不下了。
见他面露迟疑,白老太君脸色一沉,气势汹汹的叉着腰,用力瞪着孙子,“叫你喝就喝,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这汤里可都是宝贝,补身得很。”
“那么补身,您自己为什么不喝?”
摆起长辈的架式,白老太君恨不得用拐杖敲孙子的头,“你喝是不喝?”
白君然噗哧一笑,“我说奶奶,这碗汤到底有什么名堂,您干么非逼着我喝?”
“还不都是你那厉害的媳妇,每天早中晚各一盅的给我往这里送,我实在喝得腻,瞧着就饱。”她说出实情,很孩子气的看着孙子,“不管,让你喝就喝,免得兰儿那丫头一会来了看我没喝光,她可不饶我。”
白君然一听被她的话逗得直笑。
可没心情跟他说笑,她将汤碗直接塞到他手里,“你若不帮忙,我可要下令把你这只兔崽子逐出家门。”
“用得着吗?不就是一碗汤,我喝还不成……”
接过热气腾腾的汤碗刚要喝下口,晶莹的珠帘就被人给掀开来。
袅袅婷婷挪着莲步走进来的,正是被白老太君视为猛兽的墨兰。
她先是狠狠瞪了夫君一眼,又把不客气的日光移向白老太君,“他都壮得像头牛了,您还给他补,再补下去,那身体受得了吗?”
说着,再看向白君然,“你也是,太君率性,你怎么也跟着胡闹?前阵子大夫说她整日吃素,身子有些虚弱,我才吩咐厨房多做些补品给她滋补身体。
“虽说太君自己觉得身体还硬朗,可人一旦上了年纪,总难免对病魔的抵抗力跟着变差,若不将身子养得健壮些,一个风寒也可能演变成大病,身为她的孙子,这点你好歹该替她注意着。”
劈哩拍啦一阵,将祖孙两人给一起训斥了一通。
白君然张着嘴,傻兮兮的端着碗,喝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觉得自己挺委屈的,是奶奶逼他喝的,又不是他想喝。
白老太君也嘟着嘴满脸的可怜兮兮。她真的不想喝嘛。
可别看这白府里老太君的身份最高,要是墨兰发起威来,就连她也不敢捋虎须,昔日威风凛凛的女中豪杰,碰上训起别人振振有辞的悍丫头,也只有认栽的份。
她一把将夫君手中的汤碗夺了过来,塞到白老太君的手中,“还愣着干么,一口气喝光,否则,明天我可吩咐厨房给您多加两倍的量。”
白老太君被这一吓,忙不迭接过汤碗乖乖喝了。
眼看着她将补汤喝完,墨兰满意的露出笑容,温柔的接过碗对着老人家直笑,“这才对嘛,以后可不准再趁着我不注意把汤倒了或是送人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