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贪婪的混沌之中,他猛地向下扯她胸前的衣服。就像发生了一场微型爆破,衣扣纷纷绽开,露出略微发红的皮肤和诱人的黑色丝带。随着气喘吁吁的一声咒骂,他把她薄如蝉翼的衣服向两旁扯去,一对乳房滑落到两只不安分的手上。当那张贪婪的嘴烧灼她的肌肤时,她叫了起来。不是害怕,不是疼痛,而是惊叹。
他是残忍的,无情的,鲁莽的。需求像一把烧得通红的欲望之刃,在他的身体里划来划去,割断了连接文明开化的一切纽带。他的手在她的身体上抓着,所过之处留下的是疼痛和震颤。
她的反应不是屈从,不是臣服,而是一种与他不分上下的极度膨胀的贪婪。她接受,她折磨,她挑逗。
他们在床上翻滚,深深地陷入一场情欲的战争之中。狂野不羁的手撕扯拉拽着衣服,追寻因燥热而愈加滑润的肌肤相亲的快感。他随心所欲地做着一切,让曾经在心中编织的那些邪恶的梦幻一一实现。触摸,品尝,飨餍。
她奋力搏击。一个大浪卷来,将她高高抛起,她在灭顶之灾中死死地抱着他。他的名字成了她颤抖的双唇咏唱的一首赞美诗。在她又一次被送上浪尖时,赞美诗结束了咏唱,终止符是一声抽泣。
眩晕之中,她在他的上边伏起身来。他能看到烛光在她身上抖动,她的目光也因他的赠予而变得朦胧迷乱。他知道,今晚,明天,以及今后无数个日日夜夜,如果没有她的话,他会死去。
他又把她压倒在床垫上,并且紧紧地抓着她的双手。他在急促的呼吸中坚持着,时间长得足以使两人的目光相遇。在她的眼睛里,他看到的是挑战?还是胜利?
他又纵身跃入大海。她被按住的双手攥成了拳,身体挺起,向他迎去。
速度。力量。荣耀。他们以摧毁一切的本能所产生的力量,以同一个节奏荡起双桨,共同驶向大海的深处。在灼人的亲吻中,他的嘴又在追逐着她。她的双臂紧紧地搂着他的身体,修剪整齐的短短的指甲顺着他的后背拼命地向下划去。
他感觉她那敏捷的身体在抽动,听见她由于令人眩晕的快感而发出断续的喘息。接着,当他追随她从惊涛骇浪中跃出时,头脑中已是茫然一片空白。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艰难地恢复了理智。他从她的身上翻了下来,想让她正常地呼吸。此时,她四肢摊开,趴在床上。而他则一边喘息,一边凝视屋中的暗处,心中一幕一幕地回闪着刚才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他不知道应该感到惊讶还是高兴。
他应该感到,哦,他认为蹂躏也许更为恰当。他当然没有为美丽的东西担心过。但过去在和女人做爱时无论快感多么强烈,他从未跨越界限,进入疯狂状态。他认识到,疯狂有它自己的尺度。但是他拿不准摩根娜对自己的衣服被扯掉有什么看法。
纳什试探性地把一只手放到她的肩上。她抖了一下。他退缩了,把手收了回去。“摩根娜……你没事吧?”
她发出了某种声音,介乎于耳语和呻吟之间的某种声音。她会哭出来吗?这个想法突然让他害怕起来。别那么没出息,科特兰,他在心中对自己狠狠地说,然后开始了又一次尝试。他用一只手向下抚摸她的头发。
“宝贝儿。摩根娜。对不起,如果我……”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慢慢地转过头,勉强抬起一只瘫软的手,拢起散乱在眼前的头发。她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你刚才是在说话吗?”
“我只是……你没事吧?”
她嘘了一口气。长长的,像猫的声音,使他软弱无力的身体为之一颤。“没事?”这个字眼在她的口中转着,似乎她是在用舌头品尝它的滋味。“我可不这样认为。等我能动弹时再问我吧。”她的手滑过皱巴巴的床单,去抓他的手。“你呢?”
“我什么?”
“没事吧?”
“被蹂躏的不是我。”
这个字眼使她的脸上掠过一丝慵懒的笑容。“不是你?我还以为我干得挺漂亮呢。”她伸了伸腰,高兴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差不多又处于工作状态了。“给我一个小时,我会再试一次。”
担忧在一点点地消除。“你不生气吗?”
“我的样子像生气吗?”
他琢磨着。她看上去像一只能高兴地吞下一加仑奶油的猫。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咧嘴笑了起来。“不像,我看不像。”
“你对自己很满意,是不是?”
“也许是吧。”他开始伸出手臂,想把她拉得更近些,却发现手指被她乳罩上的什么东西缠住了。“你呢?”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坏笑竟然没使他的脸变歪。他注视着她,一边用手指缠绕被扯断的缎带,差点儿得意地吹起了口哨。摩根娜用手撑着跪了起来。她注意到,纳什志满意得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你知道吗,纳什?”
“不知道。你指什么?”
“我看我必须把你脸上的坏笑抹掉。”
“是吗?怎么抹法?”
把头发向后一甩,扑到他的身上。缓缓地,轻轻地,她的身体向下滑去。“看着我。”
第九章
对纳什而言,生活是十全十美的。他做自己热爱的工作,而且为此得到丰厚的报酬。他有健康,有新居,在电影界颇受器重。最妙的是,他正和一个迷人的女子爱得热火朝天。过去的几周里,他发现自己不仅被那个女人所吸引,而且已在心中将其视为知己。
一次次尝试和失败,使纳什领悟到,只能给你带来床第之乐的女人,满足你的身体,但禁锢你的心灵。在摩根娜身上,他发现了一个能够与之同乐、与之交流、与之争辩、与之相爱的女人,而且其中渗透着一种过去从未体验过的亲近感。
一种他过去没意识到自己也会需要的亲近感。
有时他甚至忘了摩根娜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现在,做完了要求自己每周必做三次的俯卧撑后,他开始仔细思考他俩最近共同度过的那几天。
他们兴高采烈地长途跋涉,驱车去大索尔海港游览。登高远望,微风吹拂他们的头发,小山、海水和峭壁构成的美景尽收眼底。和别的游客一样,他俩用她的照相机拍照,用他的摄像机录像。
虽然他觉得有点蠢,还是拣了几块小鹅卵石——趁她没看见时——塞进口袋,作为对那一天的小小的纪念。
她在卡摩尔的商店里流连忘返,他亦步亦趋,不离左右。她把一个个包好的商品往他怀里塞,他顺从地一一接过。
漂亮的咖啡馆里,繁花似锦的露台上,他们同享美食。落日的余辉中,他们在海滩上共进野餐。巨大的火球欲升还落,最终沉入深蓝色的大海时,他的胳臂搂着她,她的头依在他的肩上。
黄昏中静静的吻。舒心的开怀大笑。拥挤的人群里亲昵的眼神。
他几乎是在向她大献殷勤。
纳什哼了一声,让自己的胳臂放松下来。献殷勤?不,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断然地对自己说,一边滚了一下,仰面躺了下来。他们只是欣赏对方的陪伴。非常欣赏。但不是殷勤。殷勤有一种讨厌的习惯,往往会导致婚姻。
而纳什很早以前就已断定,婚姻是他即使没有也过得去的一种人生经历。
他站起身,想放松一下过去的半小时里变得僵硬的肌肉。这时,一个小小的疑惑钻进他的心里。他有没有做过什么,使摩根娜认为他俩的事也许会导致什么……呃,什么法定的和永久的东西?对迪迪,他从一开始就把一切事情都交待得清清楚楚,可她仍然满怀信心地以为能让他回心转意。
对摩根娜,他什么都没说过。他对摩根娜迷恋太深,顾不上考虑实际问题。
他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伤害她。她太重要,太不一般。她是……
慢一点吧,科特兰,他不安地警告自己。当然,她很重要。他在乎她。但这不意味着他将考虑爱情问题。爱情也有一种导致婚姻的讨厌的习惯。
他眉头紧锁,站在摆放着力量练习器械的屋子中央。他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脸上不觉沁出了汗珠。不错,是的,他在乎她。也许远远超过对其他人的关注。但是,香橙花、家庭旅行车、两人的安乐窝,到那一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他揉着心口,鼓起勇气更近地探视自己的心。为什么会如此频繁地想起她?他记不起任何一个女人曾像摩根娜那样深地闯入他的生活。有时,不管他在干什么,都会停下来,只是去猜想摩根娜当时在干什么。他现在甚至连觉都睡不安稳,除非有摩根娜在身边。早晨醒来如果身边没有摩根娜,他就会以恼人的失望感开始一天的生活。
这是一个不祥的征兆,他抓起毛巾擦脸时对自己说。一个早就应该觉察到的征兆。怎么会没听到警铃的响声呢?他不禁纳闷。耳边没有人悄悄地告诉他,现在是时候了,该小心地大步撤出了。
相反,他却一直在闷头向前猛扎。
不过,幸好他还没有越过悬崖的边缘。纳什·科特兰不会的。他深吸一口气,把毛巾扔到一旁。不过是新奇罢了,他在心里判断。摩根娜在他身上唤起的那种冲动的感觉很快就会消退。
他离开房间去淋浴时,像瘾君子一样地安慰自己,他没有失去对自己的控制。任何时候他都能急流勇退。
但是,就像手指禁不住要去抓痒,他的心在不停地担忧。也许他没有问题,也许他能控制,可是摩根娜呢?她会不会不能自拔?如果她和他同样投入,她会想象——想象什么呢?郊区的生活?绣名字的毛巾?震耳欲聋的割草机?
凉爽的水流喷在纳什的脸上,他发现自己在咧着嘴笑。
他说过自己不是男性至上主义者,现在却担心摩根娜心存婚姻和家庭的幻想。仅仅因为她是一个女人。荒唐。她并不比他更乐于跨出那致命的一步。
但是,凉水喷射在脸上时,他又开始了想象。
内景,白天。房间里到处堆着玩具、塞满衣服的塑料桶和脏盘子。屋子中央的一个游戏围栏里,一个刚学走路的婴儿在嚎啕大哭。我们的男主人公走进屋,手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他身穿深色西服,脖子上紧勒着一条领带。镜头向一侧倾斜,衬出他脸上疲惫的神色。一个一整天面对诸多难题的男人回到家中,即将面对的是更多的难题。
“亲爱的,”他强打精神说,“我回来啦。”
婴儿嚎啕着摇晃围栏。无可奈何的男主人公把公文包扔到一旁,抱起啼哭不已的婴儿。婴儿的湿尿布垂垂欲落。
“你又回来晚了。”妻子拖着脚步走进屋里。冷峻愤怒的脸上披着蓬乱的头发。她身穿一件破旧的浴袍,脚上趿拉着一双有绒毛的拖鞋。男主人公在手里颠着潮乎乎的嚎哭的婴儿,女主人公则双手拍打自己的屁股,喋喋不休地历数丈夫的全部缺点,中间不时地停下来,宣布一项项重大事件。洗衣机漏水。下水槽堵塞。怀孕了——又一个。
纳什创造的这一场景刚使他身心开始松弛时,便逐渐淡出,取代它的是新的一幕。
回家的路上,空气中弥漫着花和海的芬芳。微笑,因为即将回到你一心向往的地方。走在步行道上,手捧一束郁金香。房门开启,她出现在门口。头发梳成光滑的马尾辫,笑盈盈的嘴唇送来欢迎。她在怀里摇晃着一个漂亮的黑头发的婴儿,婴儿咯咯地笑着,伸出胖胖的手臂。他拥抱婴儿,用鼻子嗅着。爽身粉。婴儿。妻子身上淡淡的香水。
“我们可想你了。”说着,妻子扬起睑,等待温馨的一吻。
纳什眨了眨眼。他手腕一扭,关上了龙头,然后摇了摇脑袋。
他过虑了,他承认。不过,既然知道第二幕比他写过的任何东西更富幻想,也就说明他仍然能控制自己。
他从喷头下走出来时,心里捉摸着摩根娜究竟什么时候能到。
摩根娜用力踩了一脚加速踏板,汽车倾斜着驶入了弯道。汽车疾驰在绿树成荫的路上,海风穿过开着的车窗,吹起她的头发,那感觉很好……不,简直心旷神恰。因为她要赶往一个地方,去见一个改变了她的生活的人。
没有纳什的时候,她是心满意足的。大概她会一直这么心满意足,如果没有遇到他的话。但她遇到了纳什,所以没有任何事情会和原来一样。
纳什按她的真实面目接受了她。她不知道纳什是否明白这有多么重要。她有所怀疑。她自己也是在事情发生以后才懂得它的意义。而对纳什来说,他习惯于以倾斜的视角看待事物,并发现其中的幽默。她想象纳什把她的……她的天赋看作是对科学的某种不小的玩笑。在某种意义上,也许本来就是。
但对她来说,重要的是他知道,而且接受。在他眼里,似乎她不是一个随时会长出第二个脑袋的人。他把她当一个女人来看待。
和他相爱是很容易的。虽然她从不认为自己属于罗曼蒂克一类,但她理解人类创作的所有赞颂心灵幻想的书籍、歌曲和诗篇。的确,当你恋爱时,空气问起来更纯净,花儿也更甜美。
她一时兴起,将一支玫瑰花呼唤到自己手中,并微笑着闻了闻那娇嫩的含苞欲放的花蕾。她认识到,她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一支含苞欲放的玫瑰。
这想法使她觉得自己有些愚蠢。轻浮,忘乎所以。那只是一相情愿,她提醒自己。需要把它变成别人的想法。她想,迟早她能让纳什接受自己的想法。
她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事情就会复杂起来,但就目前而言,体验流淌在心中的这种温情,是再愉快不过的事。
她驶人纳什家的小路时,睑L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从今晚,这个温馨的周六之夜开始,她要做几件事,给纳什一个惊喜。地伸手摸了摸旁边座位上的袋子,潘恩把头探到了她的肩膀上。
“就一会儿。”她对狗说,“然后你就能出去,爱看什么看什么。卢娜会领你到处转的。”
卢娜眯着眼睛从座位上抬头看了一眼。
“不守规矩就把你们俩打发回家。罚你们俩自己呆着,直到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