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琦芃一坐进开了暖气的车内后,顿时所有的冷颤与僵硬全都化为乌有,仿佛春风正轻柔的驱走了酷寒的冷风,趁着那人还在车外打点一切时,琦芃将身上的羊毛大衣脱下,然后系上安全带。
“碰!”派来接她的司机关了车门上车后,随即流畅的驶入了市区。
他不热吗?琦芃好奇的望着只露出的双眼的他,“你不脱掉你的夹克吗?先生?”
司机耸了一下肩之后,只回句NO,便又专心的开车了。
这人也是中东人吗?她仍然好奇的打探着身旁的男人,她实在无从辨别起,“先生,请问你也是萨国人吗?”
他转头过来看了她一眼,目光仿佛在说,“怎么有那么多问题?”还摆出一副懒得和她多说的模样后,便又转回头。
情况有些尴尬,“没有啦,我的意思是你对路况好熟喔。”琦芃在傻笑中解释着,但那人还是不发一语,她只好转头看起窗外奥地利与瑞士交接处的沿途风景了。
隆冬的中欧真的是美的叫人屏息,尤其皑皑白雪复盖了整个阿尔卑斯山脉;红墙绿瓦的乡间小屋点缀其中,在琦芃的眼中简直就像走人一幅优美的风景画之中。
韦特王子好福气,不用在他沙漠中的祖国办公,在这么美的地方……琦芃欣羡至此,不免也连带的想起那位“才(财)貌双全”的韦特王子。
她这次带了全新的笔记型电脑,电脑中全是江氏的购油计划,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加上王经理及几位贸易部的同事临行前对她的恶补,她相信她这次必定能为公司带回这只超级肥羊回来。
一想到这里,琦芃便转头问,“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
吓!司机居然正看着她。那种定睛的看法,让琦芃有些毛骨耸然的低头望了自己一眼,浅蓝色的套头羊毛衣,斜格纹的深褐色苏格兰海芙绒长裙,黑色的长筒靴……她很正常啊。
咦?是,是……她的脸吗?
琦芃翻出小镜子,找寻着可能残留在脸上的什么调味酱或者是一些脏东西之类的,可是……没有啊!她蹙眉的收回了视线,才发觉那人又转头回去开车了。
搞什么嘛,她在心底嘀咕着,装神秘啊?不跟她说话,还这样看她?看她怎么“吵”死他。
她记得那人能听英语,于是琦芃开始一股脑儿的当起了长舌妇。
“喂,我听说你们韦特王子是半个台湾人啊?传说十年前韦特王子从火场中被救出痊愈后,竟然发现他突然长高了一寸半,脚也长大了一些些啊?是真的吗?”琦芃一口气不停的叽哩瓜啦问个没完。
她从南说到北,“至于你们韦特王子有一点就很不对了,他既然要崇尚西方的一夫一妻的话,那他就做个彻底嘛……喂,不是听说他去年年底还准备和哪一国的艾玛公主订婚了吗?他怎么又停下来不订了呢?”她越讲越激动,“他唷,不是我要讲他,婚不赶快跟人家订一订,结一结,反而继续养那么多的情妇,交个没完没了的女朋友?你讲,你讲……他这样跟你们中东男人一次娶四个老婆有什么差别?依我看来呀,那差别可大了呢。因为他比那些人还要可恶……”话匣子一打开后,也不管有没有人听她的话,便大肆批评外加全力挞伐。
“哦?为什么?”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怪司机,转头过来瞄了她一眼。
有问有答才过瘾嘛,琦芃完全没有多想,便指天骂地,指桑骂槐;我骂,我骂,我骂骂骂……
“因为那些人娶四个老婆后,就不能乱交其他的女朋友了,可是他就偏不呀,不结婚,然后再来交女朋友像换衣服一样,天哪!”她叽叽喳喳,数落个没完没了,“我有时候还真为他下一个女朋友担心呢,爱滋病多猖撅呀?也不知道那个倒楣的女人会他给传染了……”
“你诅咒他?”
“我哪有?!”她差点儿没对天发誓,“这些都是杂志上写的,那篇杂志很有趣喔,它在后面还搞了个排行榜耶,那个排行榜就是预测全球最容易得花柳病的花花公子前十名,你猜你们王子是第几名?”
“第一名?”
琦芃眉飞色舞外加几分的神秘嚷着,“没有,没有,你们王子只输给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开车的司机很识相的摇头。
“我宣布答案喔,嘿嘿,是罗素克洛啦。”
她乐的继续滔滔不绝的讲着小老百姓间所流传的八卦。
“唷喝!他开性爱派对喔。”夸张的叫一声,她连“家教”两个字怎么写都全忘了。琦芃把平常听过或看到的小道新闻全数道出,连形容词都一样喔,“好个行为乖张的黄金单身汉!喂,喂……你晓得的嘛?就是那次呀,在西班牙外海的无人小岛那次啊!”
对所谓的“黄金单身汉”与“花花分子”用情不专,专门干尽伤透女人心坏事的臭男人,向采为琦芃所不齿,所以有机会谈论时,只能以一吐为快来形容。
如果说,那些话全是影射的话,那似乎也有点对,在说着,说着之间,雷超与另一个陌生女人一起死在床上的景象又回到了她的脑海中。
“所以呀,姊姊我劝你,千万不要辜负那个爱你的女人,真的!因为女人一旦被辜负了以后,轻者伤神伤心;重则神经错乱,什么恐怖的事都做的出来,你真的不能学你们王子喔……”
琦芃长途飞行,加上高谈阔论的半天,她累了,最后她咕哝在口里的几句话,也就睡着了。
司机将车往山路停了下来,将身上的外套脱下,盖住睡着的琦芃后,才又继续上路。
第五章
韦特又望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睡着的琦芃。
他曾经爱过这个女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上次从印尼回到这里,他打了那通邀她来日内瓦的电话后,就有那个感觉。从她上车后到刚才她睡着前,那份感觉达到了最高蜂,强烈的叫他不知所措。
这真的很离谱,说出来不要说他不相信,应该就连她也不会信——他真的曾经很深很深的爱过她。
就算他从小一直到他二十岁间的记忆,在十年前香港的那场大火中,因缺氧下而全部丧失了,可是这十年来,就他的记忆所及,他的生命中应该不可能有“宋琦芃”这号人物曾经出现过,所以也就不可能有这一个事实存在过。
他与她应该是两条独立的平行线,不会有所交集的。
她是一位在台湾受教育长大的女性,有个九岁的独子。她未婚,因此她独立的抚养着她死去的男友留给她的遗腹子。
她年收入六十万,住的房子与开的车子是她老板的,也因此有传言,她正被她的老板包养着。
依他对女人的欣赏看来,她不是娇艳明媚的玫瑰花。玫瑰很快就凋谢了,她很像是长在绿洲里的仙人掌,常绿且耐渴,终年如此,并且百看不厌。
他手边所收集来的她所有的照片显示,她真的很耐看,岁月几乎没有在她身上凿下痕迹。
在他的标准里,她的外表算是东方女性中的平凡人。
那照这样看起来的话,他是应该不会多看她两眼的,对她应该像这几年间有几名硬是闯入他私生活偷窥的女狗仔一样,摆摆架势吓走她们以后,狗仔周刊道歉和解就了事了。
并且,他的朋友都知道他有个习惯,已婚的女人与处女他都不碰,因为她们通常都会很麻烦。
而这个长他两岁的小妇人,既不是已婚,也非处女,如果她正好是位欧洲某国的倾国倾城名嫒淑女的话,那他会追求她还有点道理可讲。
可是……
韦特瞄了一眼,头颅晃来晃去,最后晃到他肩上的那张可爱脸孔时,不禁蹙眉,低声问,“我曾经爱过你吗?”
他从来就不喜欢女人碎嘴,可是,刚才,身旁有个手插着腰的小茶壶,指天骂地的说些他也略有耳闻的小道新闻时,他竟也不觉得烦厌,反倒是像听着她说别人的八卦似的愉快。
悄悄地,她脸颊上缓缓地流下了两行的清泪。
韦特吓了一跳,怎么哭了?赶紧将车往路旁停好。
她粉嫩的小口中,在睡梦中轻吐着愁怅的叹息,“超……我等你……一直,一直的等你……”
“超”?对中文也说写流利的他蹙着眉,猜测她刚才所说的话,那个“超”字是人哕?难道是她死去男友的名字?
为什么他会越来越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头一次,他突然对女人心生怜惜了起来。这十年来,她就是那样坚苦卓绝的抚养着她男友留给她的遗腹子?她为什么不结婚?却宁可如此近乎“苦守寒窑”?
她刚刚说的是梦话,对吗?她居然还在等那个已经死了十年的人?想到这里,他竟突然的莫名其妙嫉妒起她那个死去的男友。
如果轮回说成立的话,那么他难道是她前世的爱人?不然为什么他会有曾爱过她的感觉,并且还嫉妒起一个死了十年的人?这一切的心生怜惜及微妙的嫉妒所为何来?
替她拭完泪后韦特一边忖着,一边继续开车上路。
火舌就要吞噬她了!
但,裸足却沉重如千金不得动弹,她惊骇的望着已然要触向裙摆的火苗……
“不要走,小琦,陪我,留下来陪我……”雷超凄厉的呐喊从火场中透了出来。
雷超很痛苦,他被绊住了不能逃了吗?
“超人?!超人——”她不顾脚心透来的炙热,她必须救他,她往前踏出步伐……
蓦地,有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别找琦芃了,我比她还年轻,我比她还漂亮,而且我还爱着你,超。”
她诧异的停止脚步。
雷超轻笑了一声,“喔,我忘了你比她年轻许多,我看,我还是选择你好了,以免我和她都过了四、五十岁后,会被人家笑我娶的是个老阿婆。”
不不……超人,你不是说真的!
“超人,我去救你了!”超人一定是被那个女人迷惑住了,即使她将被火焚身,她仍要救出她心爱的男人。
“你别来了,老阿婆。”陌生女人的声音响起,“超不要你,他要与我一起葬知火海。哈……”
陌生女人的刺耳笑声,在火海中绵延不绝着……
“超人,超人——”
琦芃被自己的尖叫声吓醒,她睁眼茫然的望着。
原来又是噩梦。
梦魇中仍是一片的火海景象,她始终无法看透火幕后面,雷超到底是和谁在一起。
其实十年前就连雷超死去的模样她都没有见过,当年她与雷敏到香港后,接到就是雷超的骨灰了,而雷超和另一个陌生的女人死在床上被消防队员发现的情况,也是雷超的教授听了好多人的转述,最后才让她们知道。
人人都说,这是最符合负心人的下场。
虽然雷超死亡的事实是那样的残忍与不堪,但她终究还是无法忘掉雷超。
她当年与学长分手后,雷超的一句,“我宁愿受到这种伤害的是我,而不是你。”从那时起,她的生命又灿烂了起来,在全心全意享受着雷超的爱的同时,她也全然的爱着他。
那时,她的眼底全是雷超,他们一起去家教,一起做功课,雷超还差点就要为了她而搬出他家一起与她同居,还好是雷敏与她联合起来阻止引他之后,他才没有做出会令她难堪的事。
唉,那样轰轰烈烈的爱情还是禁不起诱惑。
“宋小姐,您怎么了?”
一个她从没听过的声音,蓦然地打断了她种种的思绪。她左右张望,才发觉她是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床边站了一名说着英语的女佣人。
“您做噩梦了吗?”女佣人忧心的望着她。
她飞快的环顾着四处,没有回答。
“要不要我去请……”女佣打量着她。
“请问,这是韦特王子的渡假庄园吗?”古典的英式风格墙上,挂了一些相片,其中一张就有韦特穿着传统的阿拉伯服饰与萨国国王站在皇后身后的合影相片。
见她已恢复正常的对话,并且不受噩梦的困扰后,女佣停下了离去的脚步,礼貌的回答了她的问题,“是的,这里是福拉尔贝格省,宋小姐。”
哦?还是快近列支敦士登的福拉尔贝格省啊?琦芃连眨两眼,默默的接收这个讯息。
“请问宋小姐何时用早餐?我请厨子做好后,送来房间给您吗?”
“不用了,谢谢你;我去餐厅用就可以了。”从小到大还没这样被人伺候过,她边笑着边掀被下床。
咦?她的衣服呢?
“有人帮我换睡衣的吗?”昨晚怎么进屋子,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就连身上这袭质料极好的落地睡衣她都很陌生。
女佣停下叠被的动作,“宋小姐,是我帮您换的,昨晚您进来的时候都已经睡着了,是殿下吩咐我照顾您的。”
殿下?那韦特现在人呢?她只想在心里并没有问出声,“请问那是浴室吗?”她指着这房间另一端的一扇门问。
“是的,”女佣还告诉了她,行李已经打开整理好,全都在更衣室内。
琦芃顺着女佣所指的更衣室方向走去,途中经过了一扇精致的落地窗,窗外正传来了一阵阵的伐木声,她掀开窗帘一看。
窗外是一片整过地的花圃,薄薄的寒霜铺在土地上。极目远远望去复了皑皑白雪的应该是帕塞埃尔峰吧?晨光洒满了布兰德纳谷地,景象非常怡人。
琦芃走向阳台,寒冷的空气中,处处是清新的美好。
“宋小姐,您没穿鞋会冷。”女佣见她在冷冽的室外裸着双脚,连忙拿了拖鞋给她。
她穿上后好奇的问,“我怎么有听到伐木声,是谁在砍柴吗?”四处望去,中欧山间的美景,就近在眼前,却不见是谁在砍柴。
“哦,宋小姐,在那里……”女佣往前力不远接近围墙边的方向一指,“是殿下在砍柴。”
嗄?韦特砍柴?!琦芃极目望去,有个魁梧的身影高举了斧头,正辛勤的挥动着。
她定睛一看,他身旁正站了两名衣着笔挺的男士,而他却赤裸着胸履。
“韦特王子砍柴?,她瞪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我们这里向来如此,殿下会亲自砍柴、种花,他借由这些劳动顺便锻炼身体。”女佣一边轻笑着解释,一边转身回去再继续她未完的工作。
这,这是怎么了?花花公子不只是樵夫,还是个园丁呢。
琦芃诧异的望着那具迷死天下所有女人的性感身体,汗水晶亮的铺满在他贲起的臂肌与背上,在挥汗中,他精准的劈着木柴,如此阳刚的姿势,让她简直要收不回目光。
仿佛知道她看到快流口水,韦特在此时停下了挥劈的动作,直起身体,往她的方向直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