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扁嘴吊眼半天。「我离家出走了。」
「啊?」
「本来想去投靠我姊,结果不小心在她那里跟房东的外甥杠上,吵到房东不得不撵人。」
姊姊妹妹们愕嚷,「所以丽心就被撵出来了?!」
「没啦,被撵的只有我。」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假装很投入地在品味果汁。「可是我还巴不得我姊被撵出去。」
「你少来捣乱我的生活。」丽心无力地以筷戳饭,落寞嘀咕。
「谁捣乱你了?」哲心愤然向姊姊们申诉。「她那个房东当初租房子的时候说,为了安全起见,她只租给女生住,谢绝男客,现在却破例让她外甥住进去。那个外甥不但霸占所有公用区域,还三不五时找他的同学来打牌。整个住处除了那个七老八十的房东婆娘,进进出出的全是痞子跟混混。你们说,我能放心让我姊住那种地方吗?」
「丽心。」晓淑率先变脸。「这么严重的事,你为什么都不说?」
「是哲心说得太夸张了。」
「你不要为了省那一点房租费就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要不然你跟哲心先搬到我那里挤一阵子,再慢慢找合适的地方住。」
「不用了。」她心不在焉地翻捡膝上的餐盘菜色,剩的比吃的还多。「搬来搬去的,太麻烦了。」
「现在不是计较麻烦不麻烦的时候--」
「人家皇帝都不急了,你这个波霸太监急什么?」柯南蓦地射她一支冷箭。
「可是事关丽心的--」
「拜托你少激动。要是你胸前的衬衫扣又爆开,就别怪我把你移交纪律委员会惩处。」
晓淑心不甘情不愿地败阵下来,想想自己的确也老是栽在鸡婆二字上。而且丽心好象也不怎么领情,只有她自己在叽哇叫。
「晓淑姊,你不用理我姊。她从小就爱闹别扭,等到走投无路了才会乖乖听话。」
「薛哲心,你闭嘴。」小心她翻脸。
「干嘛,我跟别人讲话,关你什么事?」
「祸都是你闯出来的,还害我差点也跟着没地方住。你敢说这不关我的事?」
「你管过什么事了?我从前天就一直打你手机求救,你接都不接,留言也不回,等到事情搞大了就开始当缩头乌龟。」
「你要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没事干嘛扯上我?」
「丽心?」旁人错愕。没想到平日文静柔弱的娇娇女,一旦手足相残起来,一样泼辣有为。
「你自己的事弄不好,害我也跟着一起被拖下水。你知不知道我被爸妈和大哥轮流轰到手机快烂掉?」
「你就只想着你自己的事、你一个人逍遥就好。你如果想见死不救,好啊,你直接跟爸妈他们说我死了。除非要你去认尸,就少来烦你!」他恼得捏烂了掌中纸杯,愤恨一甩。
「你给我捡起来!谁让你在教会乱丢垃圾的?」
「你才说不管我,现在又管起来了?」
大家在一旁摇头的摇头,扒饭的扒饭。原来每一家的内战都一样无厘头,外人不必膛混水,省得死得不明不白。
「我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过得好好的,家里的房间让给你住,电脑也留给你用,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干嘛要跑出来把我的日子又给捣乱?」
「你那算什么?遗爱人间吗?」顺手丢下一堆她不要的东西,当他是清道夫还是乞丐?「你的房间早就变成仓库,我到现在都还在跟阿风他们挤通铺。要不是老爸决定正式迎娶SKII,谁要来投靠你这只冷血动物!」
「谁是阿风?」观众不解,交头接耳。
「好象是丽心家的雇工之一。」
靠。「雇工?!」还只是其中之一咧。「丽心家是哪间大财阀啊?」
「她家是老街那里的药材行啦。」
「喔,原来是中药店。」
「你这什么态度啊?」少瞧不起传统产业。「她家虽然是老房子,可是一到五楼全是他们自家的,又位在市中心,少说值上亿台币。」
哇……甘拜下风。
观众们热闹烘烘,薛家姊弟愈吵愈凶。
「我已经不想再管爸跟SKII的事,你少拿他们来烦我!」
「笑死人,他们的事你哪时管过?你连自己的弟弟没地方住了都不管,你会去管他们?」他呸!
「你说都不说一声就跑到我那里去,东西也不经我允许就直接搬到我住处里,堆得乱七八糟,连床上都是你的电动玩具,害我连睡觉的地方也没有。就算你要我帮你,也该给我一点时间去处理。可是你每次都先斩后奏,完全不尊重我的意见!」
「我哪有不给你时间处理?你去查你手机里的留言跟来电纪录,看看是我没联络你,还是你根本就不回应我!」
「你以为我闲闲没事整天捧着手机当总机小姐吗?我自己的事都已经搞得焦头烂额,哪有闲情来伺候你发你的少爷脾气!」
「我连今晚要睡在哪里都不晓得,这算哪门子少爷?」
「你多得是猪朋狗友,还需要我帮你列名单吗?是你自己挑剔,嫌这个嫌那个。有本事你就自己出钱去住饭店,自有专人伺候你,少来折腾我这小老百姓!」
「走就走!」哲心恼羞成怒,真正要讲的一句也讲不出口。「大不了我就去睡地下道,不然就去住游民收容所!」
「那么,住我那里怎么样?」
大伙被这声笑语怔住,回眸一望,差点集体抽筋。
她们这票姑娘家之间,什么时候悄悄挤入一座彪形大汉?如果她们没听错的话,这嗓音好象也曾出现在先前的娘儿们喳呼里……
郎格非在美女环绕中,朝哲心展露有生以来最亲切的笑靥,灿烂而无害,一口漂亮白牙加上刻意卖弄的俊美风采,几乎可以去拍洁牙广告。
「我家在师大那里,日式老房子,东西不多,就是房间多。如何,愿意屈就吗?」
哲心呃呃啊啊,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我想……」
「你想都别想,我才不会让我弟住你那里!」
丽心这一急斥,刺中哲心的心头恨。叫他不要他偏要!
「好啊,等下吃完午饭我就把东西搬你那里去。请问怎么称呼?」
「郎格非。」他欣然伸掌,有力地握了握哲心细腻的手。「你待会搭我的车去你姊那里,把你的东西全搬到我那儿去。」
「不准!」她坚决反对。「我跟我弟的事轮不到--」
「可是我的东西很多。」一台车恐怕不够装。
「拿重要的东西就行了,其它的就丢到附近的便利商店,叫宅急便去送。」不必这么操劳自己,作牛作马。「你的家当里面有电视吧。」
丽心傻眼。「你怎么知道?」
两个男人迳自串着,才不理会周遭的杂讯干扰。
「如果你是用那台电视来玩PS2,我会建议你干脆把它留给你姊,因为我那里已经有了,你可以直接用。」
原本就已被对方男子气概慑住的哲心,听到造句更是完全拜倒,投以英雄式的景仰。「你也在玩PS2?」
「前一阵子的事了,我最近都玩X-BOX。」
哇……那他家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见他俩一见锺情的亲热劲,丽心急得直跳脚。她现在最不想扯上的人就是郎格非,加上弟弟以前曾在学校传出与男同学交情匪浅的暧昧风声,郎格非又是他最向往自己能够成为的型……
「不然我们现在就去我姊那里搬迁好了。」省得夜长梦多。
「不行!」他们休想过得了她这一关。
「你不行没关系,房间钥匙交给我们就可以。」郎格非故意与哲心勾肩搭背,幸福洋溢。「我保证会还你一个干干净净的房间。」
那怎么行?「我不能放你们两个单独行动!」而且还跑到她的房间去。
「姊,你烦不烦啊?」搬也罗唆,不搬也罗唆。「要走就一起走,不走就别挡路。」
形势逆转,这下换丽心苦苦追赶。
不行不行不行!她不能让郎格非看到她住的地方,而且她才再度立志死也不接近这个人。她绝对要捍卫国土,死守到底。
很可惜,没人鸟她。车子一路开到她的租赁公寓门口,光站在楼下,就可以听见四楼传来的麻将声。
郎格非虽然随性放浪,礼拜天还是会西装笔挺地到教会参与主日敬拜。这时他霍地抽掉昂贵领带,拉出衬衫解扣,只留下一颗勉强扣在腹肌上,却暴露了硬累雄壮的胸膛。这种穿法,简直像流氓。
「你的背包里有矿泉水吧。」他朝丽心勾勾手
他怎么知道?「可……可是我都是对嘴喝的。」不太方便与人分享。
但她还是乖乖顺从,委屈递上。
他故意冷眼朝她鄙笑,嗯嗯吟咏地对嘴灌了一大口,就把剩下的水往自己头上淋。
姊弟俩惊呆。他这是在干嘛?
湿濡的头发,经他双掌往后一爬,竟像抹了发油一般地服帖平顺。可是当他自驾驶前座抽出墨镜戴上后,两小姊弟不禁毛骨悚然。
这是哪条道上的大哥?他等下不会从后车箱抽出一把乌兹冲锋枪吧……
当四楼铁门被人以极暴力的方式踹开时,在客厅打牌的一桌人骇然弹身,以为条子上门。不料却看到比条子更可怕的家伙现身,魁伟壮硕地堵在客厅门前。双手插在西裤口袋的架式,吊儿郎当,更显张狂。
大哥他蛾眉微蹙,手指捏向嘴上的烟屁股,流露杀气十足的优闲及不耐烦。
「就是这里吗?」
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却都不由自主地恭敬缩头,搓揉双手。
「是的话就快点搬,还楞在那里做什么!」他重喝,震得人人三魂去了七魄。「难道还要老子亲自动手?!」
大家这才战战兢兢地看见大哥身旁出现两只小老鼠,也是一副畏首畏尾样地匆匆窜往客厅深处的房门口,慌张开锁。
「薛小姐,这是……」
墨镜下的一道无形冷光,倏地杀向开口的男子,吓得他惨白发软。
大哥步步晃近,语气分外和蔼,令人战栗。「你跟『薛小姐』是什么交情,嗯?」
「我是她……不是!我姨婆是她的房东,我跟她没什么交情!」
与他同桌的一干牌友全挤到离他最远的角落,努力撇清关系。
大哥淡然深吸一口浓烟,缓缓呼出一卷笼云。「有看过其它男人上门找『薛小姐』吗?」
他用力摇头。「只有刚刚跟她进去的那个男的,昨、昨天有来过。可是他是薛小姐的弟弟……」
「我还需要你来介绍他?」
对不起!小的知错,小的不敢再鸡婆,就请大哥别再这么温柔地呢哝了……
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对死者生前最后的慈悲。
「你们到底还要摸多久?!」他猛然回骂,几乎冲破大家的耳膜。「搬那么一点东西,要浪费老子多少时间?」
「快好了快好了。」两小姊弟一头大汗地忙进忙出,被他吓得假戏真作。
大哥蓦然扫视到一角躲着的孬种们,嘴角咧出切齿的厌烦,仿佛有点看不顺眼这堆闲闲没事干的小可怜。
「我们、我们也来帮忙好了!」
「是啊,人多好办事嘛!」
「这些都要搬到楼下去对吧?」
突然多出的勤快人手,让搬迁工作格外顺畅,十分钟之内统统搞定。
「辛苦各位小老弟了。」大哥叼烟嗯哼,状甚满意,大掌往胸口一掏,惊得众家好汉花容失色。
物尽其用之后,打算灭口了?!
「算是请你们喝两口啤酒吧。」他自饱满丰厚的皮夹中抽出大钞,懒懒弹射。
「不用不用,大哥,你别这么见外!」大伙赶紧狗腿,双手供回。「我们只是顺手帮点小忙而已。」
「喔?」哼哼哼,小伙子们倒挺懂事的。「那么,你们就顺手再帮我个小忙吧。」
大哥请吩咐。
他悠悠收回大钞,冷冷轻吟,「如果发现有任何男人来找『薛小姐』,立刻通知我。」
大哥射下一张名片,潇洒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却留下后人无限景仰……
靠。×××金融公司,超诡异的行号与职称,一看就像地下钱庄讨债公司之类的花名。这些仍掩不掉大哥的汉子风采,让人痴痴缅怀。
郎格非几乎一上车就一路狂笑,两小姊弟却冷汗涔涔,笑都笑不出来。
他是把问题解决得一干二净没错:东西一下子就搬好,哲心有地方可住,丽心的居家安全也搞定。但是……怎么有种送走小麻烦、惹上大灾难的恐怖感?
「姊。」哲心忍不住战兢探询。「你们……」
「我才没有跟他怎样!」小脸爆红,急急撇清。「他那是演戏啦!我从来都没--郎格非,请你不要再对嘴喝我的矿泉水!」会害她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拜托,我舌头都伸到你喉咙里几百次了,还跟我计较这个。」
「不--要--乱--讲!」
「姊!」哲心捂耳哀嚷,差点被她吼成听障人士。
「别这么兴奋好吗?」他无聊地打着方向盘,倒车入库。「你弟还坐在这里耶。你不害臊,我可还想做人。」麻烦收敛一点。
她又羞又气,又慌又急。她再也不要被他的暧昧牵着鼻子走,每次把她惹得心花怒放后就突然把花插到水沟里,害她白高兴一场又自取其辱。
她已经壮士断腕了,休想动摇她的决心!
哲心一踏入郎家地盘,崇拜得热泪盈眶,五体投地。男人一切的梦想,他这里都具备了。个性强烈的老宅,高级影音设备,各款电玩及A片,拉风跑车,粗犷RV,美食、美酒,美景,以及美女……
「这是在做什么?」美丽的雁非,一如往常,鬼娃娃般地含着一缕发丝阴森冷瞪,幽怨慑人。
「丽心的弟弟。」郎格非以拇指随便朝身后一比,算是介绍,继续往长廊深处晃去。「从今天起借住在我们这里。」
「你也要住进来?」雁非幽吟,似在催魂索命。
「没有没有!」丽心惶惶摆手,不敢得罪公主殿下。「我自己有地方住,而且住得很好,一点也不想搬!」
雁非秀眉一皱,仿佛遭受委屈。「我又没有说不让你住。」
呃、这个……丽心尴尬僵笑,深陷说什么就错什么的危机,不敢罗唆。
「你这人真难沟通。」美眸微眯,不堪其扰。
「对不起……」
公主殿下并未就此退堂,欲言又止地堵在丽心跟前。她走不过去,又不敢开口借过,只好晾在那里风干。
雁非到底在干嘛?是有话要对她说吗?
夕阳西下,乌鸦惨澹飞过。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不知道哲心和郎格非躲哪去了。他们两个现在又在干嘛?
糟糕,她等一下该怎么找人?万一又迷路……
「你就不会问我一句吗?」
「啊?」丽心被突兀的娇斥骂傻了。
她刚刚有对雁非做什么吗?为什么雁非会一脸受伤?
「抱歉,我有点不太明白……」
「你不用刻意解释,我也不想跟你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