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好不好看?”她脸上有着满足甜蜜的微笑。
“好看。”他随口道,心思全在研究布料上。这样式一看就知是男人穿的,瞧她那表情,总不可能是给戚兆瑭或戚泛舟的吧?
该死的女人,敢给他笑得这么风骚!
心情又开始往十八层地狱跌。
才几天没看着她而已,她又给他惹出什么阿猫阿狗来了?
“那你喜不喜欢?”她期待地又问。
“喜欢。”仍是答得心不在焉,完全没经过大脑。
可恶!他为她伤脑伤神伤肺又伤心,她居然敢悠悠哉哉去替人做衣裳,她到底置他于何地了?
“那这个样式好,还是这个?”
他连看都没看,随便抽了张。“这个。”
真是太过分了,她到底有没有当自己是他老婆?难怪她不随他回去,原来她根本不愁没人可嫁!
“那——”
愈想愈火大,没等她把下一个问题说出口,他抓来布匹,三两下撕了个粉碎。
想替外头的野男人裁衣?哼,除非他死!
戚水颜瞪大了眼,完全不敢相信。“你、你怎么可以撕了它!”
那是她花了好多心思才弄来的,他不领情就算了,怎么可以……
“你休想!戚水颜,你怎么可以不经我同意就这么做,你到底有没有顾虑过我的心情!”要他看着他老婆为别的男人花费心神,这绿帽子也未免让他戴得太招摇了。
“我……”她是没问过他,可,她也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而已呀,谁知他根本就不稀罕……
她好伤心、好失望,泪意凝了满眶,一颗又一颗的落了下来。
“你……连衣裳都不肯让我做……”
“闭嘴,你敢哭!”他一看更抓狂。当他的面为别人而哭,当他是死人吗?
“你……好坏……”连哭都不准,他是不是又开始嫌弃她了,就像以前那样?
“我坏?!姓戚的,你给我说清楚,现在是谁比较混蛋?”
“本来就是你不对。你走开,我不要跟你说话了。”满怀热忱让人泼了盆冷水,她伤心得泪儿涟涟。
会教训他了?!从来都温驯得只会逆来顺受的她,居然也学会反抗他,而且还是为了不知叫张三还是李四的死人骨头!
“喂,你讲不讲理——”
“不讲!反正你从来也没讲过理。”她抽抽噎噎地背过身子,不再看他。
周瑜是怎么死的?他捧着胸口,觉得自己大限将至。这女人简直比孔明更高杆!
“戚、水、颜——”都已经够不爽了,她还有脸给他哭。
“走开,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反正他也不在乎她,那就到这里就好了,她不要再变回以前的样子,相看两相怨。
“就因为我不许你做衣裳?”然后她就不理他?真是反了!
她不答,抿紧了唇,眼神很哀怨地看着他。
傅磊吸气、再吸气。很好,他命大,还没被气死。“你到底想怎样?”
“我的布……”他不知道,这匹布是她托了好多人、花了好多银子才买到的,为的只是想让他穿在身上,暖在心头,偶尔,也想起这个替他裁衣的人……
要是他以前的个性,早就二话不说的甩头走人了,可是……可是……
他怎么会看上这个要脸蛋没脸蛋,论风情只比尼姑强一点,再说到情感的灵敏度更是让他想捶心肝的女人?真是死不瞑目。
“是不是只要我找来一匹相同的布,你就不哭了?”谁教向来心性狂傲的他,就偏偏窝囊得见不得她的泪,要他干再多蠢事他都认了。
“你骗人,这匹布是京城最有名的无箴楼所出.无箴姑娘一年只依四季织四匹布而已,你怎么可能找得到相同的!”也因为这样,她才会更想将这独一无二的衣裳,穿在她心目中最独一无二的他身上……
“这你别管,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她吸了吸鼻子,抹去泪。“你说真的?”
“代价是,你得嫁我。”
她神色一僵,别开脸去。
“我都说要八人大轿再一次迎你过门了,你还给我闹什么别扭?”
“不是……”她嗫嚅道。“我们这样……不好吗?”
“当然不好!”谁会认为像个奸夫淫妇般偷情的日于“很好”?!问这话摆明了逼他揍人。
“可是我……我……”她说不出心中的惶然,自重逢后,他变了好多,虽然嘴上仍是毫不留情,但是她可以感觉到,他心里是疼她的,当他喊着笨女人时,口气没有嫌弃,只有满满包容与眷宠,所以她总是装傻,喜欢听他那声“笨女人”。
这样的他、这样的美好日子。是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没了婚姻的束缚,他就用不着再承受世俗眼光的压力,不必怕人笑他有个丑妻,不必丢脸……这样,无负担的他,才能自在的与她相处。
这是她想了好久的结论。就为了这美好到令她心头发疼的幸福,她愿意拿名分去换,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守着他也没关系。
所以她怕!怕一旦再度落实了名分,他又得面对旁人的笑弄,然后两人又会走回之前的窘境,当他无法承受时,他会开始怨她、恨她,她真的不想这样。
“磊,我不能嫁你。”想了好久,她慢慢地吐出声来。
“你再说一遍。”傅磊危险地逼近她。
“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会很生气,但是我真的不能嫁你。我答应你,这辈子我都是你的人,不管是傅圻翰还是其他人,我都会离他们远远的,连一根手指都不让他们碰到。你想我的时候,就来看看我,忙的话也没关系,我会很乖很乖的等着你,这样好不好?”
我会很乖很乖地等着你?!傅磊磨着牙,他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不去冲动地捏碎她的脑袋瓜。
“戚水颜!你这笨得旷古绝今的脑子到底都装了些什么?这和守活寡有什么两样?!”
“没关系啊,只要你没把我忘记就好了。”
“你宁可守活寡都不嫁我?!我就这么烂吗?”严重受创的男性尊严,碎得一塌糊涂,这混蛋女人!
她无法解释,只好不发一语任他凶。
这看在他眼里,成了默认。生平头一次向女人求亲,而那人还是他老婆,结果居然还被拒,这是什么超难笑的烂笑话?!
“戚水颜,你存心想气死我吗?!”决定不再压抑,用吼的比较快了。
戚水颜缩着脖子,眼眶凝泪,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傅磊简直呕死了.抡起的拳头没地方挥,想狂飙火气又没办法对她发泄,他知道他再吼一句,她肯定又要哭给他看了。
报应,真的是报应哪!如果这是她的报复,那还真是被她气死了都验不出伤。
懊恼之下,他只好选择转身离去。
“磊,你要去哪里?”她急忙喊道。
“去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他没好气地说道,反正早晚也会被她给搞疯,还不如自行了断痛快些。
戚水颜呆呆愣愣的。有这么严重吗?他应该知道,这对他会比较好,照理说,他没理由反对的。
她始终弄不懂,他到底在气什么?
第十章
近一个月的时间又过去了,傅磊始终没再来找她。
习惯了在他怀中入眠,这些个没有他温怀胸膛护怜的夜里,她常是两眼无神地发着呆到天明,可,却再也盼不来他……
那天,她拒绝嫁他,他看起来明明很不开心,依他火爆的坏脾气而言,应该会痛痛快快发顿火才是,可,他却没有,只是默默地走开。
好奇怪,他变得愈来愈让她无法理解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开始惶然地揣测,是不是她不嫁他,他生气了,不想理她了?
都那么多天了,他该是回洛阳去了吧?毕竟,他不能永远陪她耗在这儿的。
没有他的日子好难受,她开始疯狂地想他,食不知味,寝不安枕,成日心神恍惚,满脑子想的,全是关于他的点点滴滴,想他的好、他的火爆性子、他坏嘴巴下的至情至性……
她的魂不守舍,并没躲过家人的法眼,可她又不敢老实说,只能支吾其词的含糊过去,直到这些日子以来,吃不下、睡不好的她,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再度醒来,夜已深沉,父母都在她房里头,神情无比凝重。
她心下不解,撑起身子下床。“爹,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这个不孝女!”抑不住愤怒的戚兆瑭,没等她站定,便一巴掌重重挥了过去,打得她眼冒金星,踉跄不稳地跌坐地面,唇角渗出血丝。
戚水颜傻了眼。“爹,女儿做错了什么?”
“你还有脸问!以前,我一直以为是傅磊对不起你,也为你所受的苦心疼,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傅磊之所以不要你,是因为你行为不检!我戚兆瑭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坏门风、淫乱无耻的女儿?!戚家的脸全被你给丢光了!”
“我……我没有!”戚水颜颤声否认,不知这是哪来的指控。
“没有?!那你肚子里的野种又是哪来的?”
厉声咄咄的质问,劈入她昏昏沉沉的脑子,一待消化吸收,她茫然地抬起眼。“我怀孕了?”
“说,这野种是谁的!”身为教书先生,最重视的就是道德礼教,没想到,他的女儿却给他做出轻狂悖德的事来,怎不教他雷霆大发?
指掌本能地抚上仍旧平坦的小腹,心思还停留在孕育新生命的激荡中,回不过神来。
她怀孕了,她有了傅磊的孩子……
“颜儿啊,你真是傻……”戚夫人这才想起,前些个夜里常听到女儿房里有男人的声音,原来不是她的错觉。她这女儿向来乖巧守礼,怎会做出这种糊涂事呢?
一向都疼惜这个女儿,不舍她受一丁点伤害,但是这回,连她都护不了她了。
“说啊!孩子到底是谁的?!”
“我……”不,她不能说,父亲那么不谅解傅磊,说了,爹肯定会去找他兴师问罪的,她不能说。
“不说?!我就打到你说为止!”抄起家法,一板子重重落了下去,戚水颜咬牙,硬生生受了下来。
戚兆瑭看在眼里更为光火。“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板子硬!”一板又一板,无情地落在她身上,热辣的痛楚灼着肌肤。
戚夫人再也看不下去,心疼地直喊:“颜儿,你就说了吧,别折腾自己了。”
“好,你不说也成,我找个大夫来,把孩子打掉。”戚家虽没大富大贵,可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绝不接受一个不知检点的女儿,和一个来路不明的贱胎。
戚水颜一听,脸色瞬间骇白。“不,爹不可以这么做,我要留下这个孩子!”那是她心爱的男人所留给她最珍贵的宝贝啊!她无论如何都得生下。
“你——”事到如今,她不但不知悔改,反而更加执迷不悟,戚兆瑭气掉了理智。“好,很好!我今天就打死你,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免得留你下来丢人现眼!”
话才一说完,更加剧烈的痛楚袭上她的身子,她一时受不住,昏了过去。
“老爷,别打了,颜儿都昏过去了。”戚夫人惊呼,赶紧冲上前去阻止。“再怎么样,她总是我们的女儿啊,你怎能如此狠心,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我没这种不知羞耻的女儿,你让开——”
揪扯间——
“怎么回事?”一道男声赫然响起,加入这一团混乱之中。
傅磊大步踏入未关上的房门,扶起倒卧地面不省人事的戚水颜,脸色全变了。
“傅、傅磊?!”戚家二老全傻了眼,瞪着他的表情直可吞下一粒鸡蛋。
“你不是在洛阳吗?怎么……怎么突然来了?”应该是来看颜儿的吧?想到他们已夫妻缘尽,而傅磊却还这么念旧情,专程来探望颜儿,可女儿却做出这种事,他就觉得好汗颜、好对不起傅磊……
“我问怎么回事!”傅磊凶恶地大吼,除了戚水颜,他对谁都可以很不放在眼里。
“颜儿有了身孕,她爹气坏了。”戚夫人代为回答。
“水颜有孕了?”他低下头,惊愕地看着怀中昏迷的人儿,红肿的脸颊、狼狈的模样,看得他想杀人。“她怀孕了你们还这样对她?”
“那是她咎由自取,你不必这么护她!”戚兆瑭愈想愈羞愧。“都是我没把女儿教好,我们戚家对不起你……”
“谁对不起我了?孩子是我的!”
“唉,傅磊,你就别再替她说话了,你们分开都快五个月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才两个月而已——”
“我说孩子是我的,听不懂人话吗?这些日子我们私下都还在一起,她一直都只有我一个男人,再也没有别人了,这样够清楚了吗?”
“这、这——你们在搞什么鬼啊!”戚兆瑭都快被搞糊涂了,孩子是傅磊的怎不早讲?害他误以为女儿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白冤枉了她一场。
“还不快去请大夫!水颜要是有个万一,你们就给我走着瞧!”搂紧了怀中挚爱,他发现,他也有无助的时候,看她承受委屈,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发誓,这一回他再也不放手了,他要永远守住她,不让任何人再有机会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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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大夫后,戚水颜依然沉静地昏睡着,憔悴苍白的容颜,傅磊看得心疼,倾下身,极其不舍地柔吻了下她的唇。
他不懂,她为何不坦白告诉父母,孩子是他的,反而要任人误解?是怕戚兆瑭得知后,会逼她跟他回去吗?她就这么不想嫁他,甚至宁可让父亲打死?!
由不得她了,这回,无论如何他都得先将她娶到手再说,她要哭要怨也是以后的事了。
这是最后一次,他不顾她的感觉,一意孤行。
打定了主意,他站起身,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戚兆瑭。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孩子都有了,他绝对不会让他的女儿受委屈,傅磊要敢再负她,他绝不会让他有机会走出戚家大门。
傅磊步履沉稳、神色坚定地走向他,默然地相视了良久,双膝一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你——”戚兆瑭讶然。
早听闻傅磊的狂与傲,不跪父母,不跪天地,一辈子没对谁低头过,现在居然——
“错待水颜,是我理亏,我愧对她的地方实在太多,难以细数。”
这——算是忏悔?
“请再次将她交给我,我以性命保证,绝不让她再吃一丁点的苦。”
“为……为什么?”戚兆瑭一时无法适应,眼前这个谦卑的男人,真的是刚才那个吼得像要掀了屋顶,无礼得要命的家伙吗?他突如其来的转变,是为了什么?
“我爱她!”傅磊眼也没眨,不曾犹豫。
“呃?”戚兆瑭声音卡了住,不知道怎么接下去。